柳女官先是给沈嘉莹施了礼,再转身面向众人,卯足了劲儿大声喊道:“安静!不可无故喧哗!”
满场的读书人竟然真的住了嘴,各自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柳女官抬出个什么借口,也好将她驳斥得无言以对。
“诸位有些误会了,我说的是‘酒宴之余念出此词’,可从来没有说此词就是宁玉所作。”
她翻了个白眼,笑吟吟地开口道:“而且,这首词不是宁公子叫我送来,是长公主殿下命我送来。诸位若是有什么不满,尽可随我前去公主府,与殿下分说个仔细。”
“敢问女官,此词作者何人?”有学子问道。
“宁公子说了,这词是东胜人苏轼所作。”
这句话一出,登时引爆了整楼层,一时间大家都有种“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人踹了一脚”的感觉。有人更是怒气冲冲地径直走向楼梯,“噔噔噔”的快步下楼离去,显然是自觉羞辱,不愿多待一刻了。
方元清脸色又青又白,怒声道:“这是什么道理?先是曹操、诗仙,现在又来个苏轼?”
苏世翰猛地拍了拍桌子,“难不成他写一首诗词出来,就要取个笔名不成?我看不是他不喜名利,而是他自命不凡、看轻我等!”
……
沈嘉莹不知道诗会是如何结束的,场中众人气哄哄、乱糟糟的,她哥哥沈君辅忙着维持场内秩序、安抚众学子,她则拿了这首词上了摘星楼的第五楼。
“继饮酒诗被写绝之后,中秋词也要从此绝迹咯。”应炳章看着这首词,抚着长须,摇头说道。
“他送来的这首词,又是文坛一绝啊。”楚亲王沈和玉没有接茬,只是赞了赞词。
太子少泽伸手拿过词,细细读了,不觉在楼中来回踱步,又停在栏旁,举头仰望明月感叹道:“文章人物,诚千载一时,后世安所得乎?”
“不过……”楚亲王沈和玉突然说道:“此人恐怕还是有意仕途的。”
“嗯?敢问王爷,何以见得?”应炳章奇怪的问道。
“应老请看这里,‘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词人幻想摆脱这烦恼人世,到琼楼玉宇种去过逍遥自在的神仙生活。”
“可是,词人又故意找出天上的美中不足,即‘高处不胜寒’,坚定自己留在人间的决心。这说明在出世与入世的纠葛种,入世思想最终占了上风。”
“唔……王爷说的极是。这种矛盾更深刻地说明了词人留恋人世、热爱生活的感情。”应炳章说完,又摇了摇头:“不过王爷尚未见过此人,依老夫观之,宁小子留恋的是人间,应不是官场。”
“应爷爷,如此看来……此词应是宁玉所作了?”沈嘉莹再问。
应炳章抚了抚胡须,笑眯眯地说道:“他怎么说,你就怎么信,日后自有定论。何必着相于此?”
“柳女官可曾言,皇姐命人送来此词到底是何考量?”太子少泽回过神来问道。
沈嘉莹摇头回答:“未曾提过。”
夜渐渐深了,江风有些大,吹皱了沈嘉莹的衣衫,吹乱了她的秀发。江上来往的船只也稀疏了不少,有些地方更是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见。
她的脑子有些混乱,整个人像是飘在云端,心中似乎有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她还没有见过宁玉本人,却不知为何,脑子里彷佛已经勾勒出宁玉的相貌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