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过还有什么特级教师、正高级教师这些头衔在外边可吃香了,甚至有人建议就像某某某一样做几个假证然后出去混。我是不会这样做的。我对这些东西也有自己的理解,像我这样的从山沟里(我第一个工作的地方真的叫“山沟村”)凭自己的努力能“混”出来就不错了,这也是我有些自信的地方。再说,当老师,不是靠你有什么,而是靠用心做事。
我回答说:“我没有什么其它头衔,我的头衔就是一个实干的老师。”
L校看上去不悦,像是沉思了一会,换了一个话题,问:“你是教语文的?”
“嗯,早期教了十二年初中,后来高中三十年。”
“我是教数学的,是首届大学毕业生。当时在武汉,那是了不得的。考了多少清北的学生。你的学生考得最高的是什么学校?”这一听就知道,他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那时真的是“天之骄子”,这些人此后在个行业里都是风光占尽;这样我推知到他大概的年纪,应在六十五以上,这样的人应该是通透人生了的。
我回答他的问题:“有浙大、武大等等。”其实,在我的家族里,我是培养出两个清北生的。
“……那也不错。”
首先,我不得不说,L校很会聊天,既会把握话题,又会调节人的情绪、谈话的气氛。其次,他还是很懂行的,虽然让我觉得有些唯“证”论人,但这难道不是现在普遍的现象?
“我虽然教数学,但也爱好文学的,尤其喜欢古诗词。你背得多少古诗词?”
“只要是课本上出现的古诗文,我基本都能背诵。”毫不谦虚地说,古诗文真的还背得不少,年轻时,只要是要求学生背的课文,我一定先背给学生听,这样,学生就会主动去背诵过关,我也形成了习惯。只是现在年龄大了,记忆力不好了。L校的这个问题,是我最有信心回答的问题。
“那你现场背一篇看看。”
我于是背诵了一篇我最喜爱的苏轼的代表作《念奴娇赤壁怀古》,虽然普通话不算是很标准,但是背得很顺畅,情感把握得也很好。
L校听完后,静了一会儿,说:“嗯。你能背《琵琶行》吗?”
我于是从“浔阳江头夜送客”背诵起来,背到“唯见江心秋月白”时,L校打断了我,说:“可以,我录用你了。”说得很干脆。
“……但是,到这里工作会很孤单的,要能坚持干下去,不要搞几天个把月就跑了。不要丢了XT人的脸。”
我并没有惊喜的感觉,反而有一点不开心,但还是习惯性的说了一声:“行的,谢谢。”丢XT人的脸?难道他与“XT人”有什么渊源?
他吩咐卢主任说:“可以给他办入职手续,年薪是二十五六万是吧。”
还没等我开口,卢主任说:“要他来应聘时说的是27万。我们的招聘宣传上写的就是26万起。”
L校说,行的,去办吧。
为什么说我是“求职菜鸟”呢,有经验的人,一定要在这个点上认真,要有文字样的承诺,空口无凭的。我的行礼包里不就是背着一个同城学校的24万加的合同吗,不然,何必要多此一举呢。但我听到两位这样说,以为一切说定了,就跟着卢主任下楼来。
我马上先出校门给那个司机朋友说没什么事情,让他放心等我。然后给我侄子发了一个短信:没什么事。
再来到卢主任的办公室的时候,她已准备好一份“预录通知书”,要我看了后签字画押。我问:不是说来签合同吗?她解释说,是要签合同的,但现在时间快六点了,相关工作人员都不在班上,这个通知书是一样的,你按通知书上规定的时间直接来签合同报到入职就行了。我犹犹豫豫地说,明天签不行吗?她说现在正是假期,明天也签不了,请相信我们学校,不会有问题的。
我想,先签了这个通知书再说,既然来到这儿,也算有一个结果吧,反正也没什么害处,只是——同城的那个学校就暂时不必去了。我就签了,然后她要我拍照,却把纸质通知书收起来了。我心想,不过是一份通知书,要在手里也没有大用,就没深究。
这时,卢主任说:“按照我们学校的要求,您要把教师职格证、职称证、毕业证押在我们这儿的。这样能表明我们学校真正的聘用您,您也坚定地来我们学校。”我起初是不同意押下的,押下证后就等于再不能另去求职了,这点我懂;她又把文件柜打开让我看,说很多应聘的人都把证件押在这儿。我想了想,我找职位也找累了,这个学校看起来也不错,尤其是有一个老乡的校长(我现在常住武汉,应算是真老乡吧),虽然HD学校也介绍说校长是湖北老乡,但感觉这个更近更好,就同意把证押在她那儿了。同我前后脚来应聘的一个英语老师,看来是久经职场的老手,坚决不同意押证,走了。
我出来后,立刻和我的律师朋友通了电话,说了这里的情况,他说如果你选择在这里,就没有什么问题,如果还想去别处,一定得要回证件;你签过的别的学校,签的只是劳务合同,毁约普遍存在,也没有什么单位对个人在法律上面去追究,问题不大。
我点上一支烟,犹豫了一会,就准备出校门回城中心,这时守门的保安拦着我说:“我们是无烟学校,请熄掉香烟。”我熄掉香烟,心想,在这儿恐怕要难受一阵子了,得逼着自己戒烟了。
我坐上司机的车回城,要他找一个离虎门站最近的XX连锁酒店住下,明天回家。
路上同他加了微信,给他发了一百元钱,他说多了,回程车费就不要了。我说应该的,希望和他交个朋友。下车时还是把回程车费发给了他。他到很晚才收了我给他的钱,说了感谢的话。
在酒店里,我回想着今天的事,有些疑虑。首先,我想象的面试的样子不是这样的,以为是多问教学理念、教学经验、教学案例(能力)等方面的问题;其次,没有签合同,就等于口头答应的工资没有法律效力,再来的时候会怎样?但又一想,事已至此,自己不就是要一份经历吗?往后一边走一边看吧。
我有些不好的感觉,也许我现在才真的掉进了一个“坑”里。
从此,我将开启一段值得玩味的退休生活,感受这个南国小城独特的“人文气象”。
明天,我将再一次跨越那“困住”太阳脚步的回归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