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成奶奶右手提个大木水桶，左手端着一大竹筐柳条叶子，一出门看见了，想赶忙腾出右手，去接爹手里的铁皮水桶，说：“你娘也是！这么小，才七岁，她就不怕把你掉井里去？万一井上没人呢？”爹连忙抬起头来，笑着说：“成婶婶儿，没事。我不怕井。”又低下头：“我怕我娘生气。”说完，不吱声，让成奶奶先走，自己在后跟着。成奶奶听了，伸出的右手，忍不住又缩回去，看了爹一眼，没吱声。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井边，爹说：“成婶婶儿，我帮你先打吧。”上前去提成奶奶的木桶，一提，湿木桶太沉了，忍不住弯下腰来。这时，成奶奶坚决不肯，又情不自禁慌忙伸出双手，去接爹手里的铁皮水桶。

爹抬起头来，感激地看了成奶奶一眼，说：“成婶婶儿，我自己来吧。现在，井上有人没人，我都自己打，我不能老麻烦别人，我把井绳系在水桶上，都打了好几次了。摇上来，提不动，我就在井沿上，把水再倒进去一些；能提着走几步，就倒进旁边这个大石池子里一些，供人洗菜或红薯啥的。”成奶奶看了爹一眼，没说话，站在粗大的井口旁边，开始看着爹打水。

这时，爹很熟练地踮起脚尖，先是倒了一圈辘轳，湿漉漉的一截井绳便落下来；爹又向前探了探小身子，一把拽过井绳，瞬间便绑在了水桶的弯曲的铁柄中央；又将辘轳“咕噜噜”连续摇着倒了几圈，水桶便轻飘飘浮在了井里的水面上。

这时，爹拽紧绳子连续左右几次摇摆，水桶瞬间便没入水中。一会儿，水桶里的水满了，猛地往下一沉，爹连忙轻飘飘往上拉，一出水面，水桶瞬间便重了起来。成奶奶说：“我来！”上前去拽绳子。爹说：“我自己来。”瘦小的身体用力顺时针往上摇，辘轳不断发出“吱呀——吱呀——”劳累的声响。

爹将一桶水慢慢摇上来，快到井沿处时，又向前一探小身子，用力一把拽过水井中央的井绳，水桶便稳稳当当停在了宽大的井沿旁边，又全力提起满满一桶水，就要倒向成奶奶的木桶里去。成奶奶慌忙一屈身，伸出双臂将木桶护住了。爹弯着腰，看了成奶奶一眼，转过身，在旁边的石池子里倒了一些，又喘了一口气，对成奶奶说：“成婶婶儿，你洗菜吧。太多了，我一时提不回去，路上歇几歇，耽误功夫，我娘会生气的。”

爹白色的、丝丝缕缕的小背心，双肩、背部全湿透了。成奶奶看着他，含着泪，说不出话。“成婶婶儿，我先回去了，一会儿再来。”爹说着，看着成奶奶，提起水桶，左摇右晃，一步一个趔趄地走了，水桶里的水不时洒出来，溅满了他身后弯曲的小路。

走了几步，爹又回过头来，兴奋地对成奶奶说：“成婶婶儿，井里有好几条黑鱼呢！刚才我又看见它们了，在水面上一蹦一跳的，可欢实了！”一边说着，一边掉转头，继续左摇右晃，一步一个趔趄地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