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泥泞湿滑的地面，更是拖了四人的脚步。

但好在颤颤巍巍，最终还是到了自己院里。

徐令宣被轻轻抱到了床上，林韫守在一边，帮她换了衣物。

膝盖上一片青紫就这么赫然地展现在两人面前。

林韫心疼地轻轻上手查看，只是刚碰到，还在熟睡的人便立刻疼得呻吟起来。

林韫只好收手，吩咐雾雨：“帮我把药箱拿来。”

雾雨快步离去，取了回来。

林韫拿了药，细细地给她敷着，雾雨正要去问嘉儿，不曾想她自己先进了屋里，压低声音道：“娘子，适才小姐在祠堂罚跪，是老爷吩咐下人，把小姐的蒲团都拿走了，说要小姐好好反省，小姐就这么跪了三个时辰……”

“难怪刚才进去没看见蒲团，我还奇怪呢。”

雾雨道，而后看向脸色不太好的林韫。

嘉儿在一边着急道：“夫人，怎么办呀，我看小姐好生严重，可岁试在即，明日小姐还要去凌云堂学骑射……”

林韫轻轻地将徐令宣脸上的碎发撩到一边，边安抚着睡得不是很安稳的徐令宣，边朝雾雨吩咐道：“雾雨，我们手上还有多少钱？”

“回娘子，精打细算下来，五百钱。”

五百钱……还不够买要用的草药呢……

她又问道：“丞相府的人这些时日可有来？”

“之前有来，但自从大娘子背着娘子把那人拒了，便再没来过了……”

林韫思忖着，而后道：“雾雨，你去找徐案，就跟他说，听闻丞相夫人身体抱恙，我想去看一看她，请他准了。”

“可是娘子，丞相府那边，自从被大娘子那边的人挑拨过后，已经鲜少同我们来往了，我们这么冒昧前去，会不会……”

林韫摇头：“管不了那么多了，虞儿的伤要紧，凌云堂是女子读书明智的好地方，虞儿一定要留在那。脸面没什么，只要我的虞儿能好好的，就算是豁出性命，我都愿意。”

*

五日后。

司州城彻底入冬，连日大雪不断，一夜醒来，门前积雪足有半人高。

徐令宣从马车上下来，兴冲冲地跑到马场，很快就在一众人里找到了张玦。

“张沉朗，这！”

她挥手朝他呼喊着，张玦闻声回头，朝她走来。

看着她活蹦乱跳的样子，他目光落在她的膝盖上：“你的膝盖好了？”

“我早好了。第三日就好了。”徐令宣又蹦了几下给他看，骄傲道：“我阿娘是黔州最厉害的医女，治我这一点小伤，还不是不在话下。”

她偷偷拿出了一包油纸包成的东西，递给他：“拿着。”

张玦一层层剥开油纸，香气扑鼻而来，随后几块糯香的桂花糕静静地出现在他眼前。

见他没有动作，徐令宣伸手晃了晃他眼睛：“张沉朗？你怎么了？这么好吃的桂花糕你不吃？”

“没怎么。”他收回目光，将糕点还给她，“我不饿。”

她又把糕点往他手里一塞：“我阿娘说，你教我射箭，要感谢你，所以她一大早起来做这个桂花糕，很辛苦的，你就吃一口嘛，很好吃的。”

“不了……我不爱吃甜食。”

“天底下竟然还有不喜欢吃甜食的人。”徐令宣惊讶地看着他，总感觉他是在推脱，拿起一块桂花糕怼到他嘴边：“我阿娘本来还让我去给我父亲送一份，我觉得他不配吃，一块都没给他呢，你看我这么仗义，吃一口嘛。”

“不……不了。”

张沉朗有些慌张地撇过头，一只手按着徐令宣的肩膀往外推，保持着距离。

“好吧，这可是你说的。”

话落，她不客气地拿回糕点，塞嘴里两口将其吃完，含糊不清道：“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啊，可不是我不给你，若是日后我阿娘问起来，你可不许栽赃我。”

张沉朗偏头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无奈摇了摇头，转移了视线。

她津津有味地把整整一包桂花糕吃完后，心满意足地问着：“我们今天还学箭术嘛?”

“今天学骑射，要上马，走吧。“

他朝着马场走去，徐令宣便捡着纸上的糕点屑边跟着他，走着走着，迎面撞上了一个坚硬的后背。

“张玦，你干嘛突然停下……”

她捂着痛得不行的鼻子，眼底一片水蒙蒙的眼睛透过张玦的背影望去。

“二姐，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看到徐令宁的一瞬，徐令宣原本上扬的嘴角陡然耷拉下来：

“我就好奇了，你不跟你的覃哥哥去练箭术，天天就知道逮着我跟张沉朗，究竟是想干什么？”

“干什么？自然是来提醒四妹妹一句啊。”

“不必。张沉朗，我们走。”

她拉起张玦的手往一边去，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徐令宁的声音：“四妹妹，你阿娘的事，你也不必？”

这番话将她的脚步定格在原地，心底不安油然而生，她抬头与张玦对视一眼，果断地返回。

“你说什么?关我阿娘什么事？”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啊。”

徐令宁讥讽地看着她：“丞相夫人被林韫医死了，这会刑部应该已经去拿人了，一命还一命，八成要问斩，四妹妹，你阿娘成杀人放了，这可怎么办呀？”

“不可能！”

她情绪忽然激动，丢了油纸上前，“我阿娘才不会这样，徐令宁，你又想干什么！”

张玦连忙抓住她的手，将她拉了回来：“徐令宣，冷静。”

徐令宁第一次见她情绪失控的样子，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信不信随你……我们走。”

不过一时，人便走得没影了。

徐令宣愣愣地抱头蹲在地上，张玦不知所措地站在她身后，“徐令宣……”

徐令宣却猛地抬头，抬步往门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