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殊听出来观音发难的弦外之音，若文殊凑不齐贴金所需耗费资财，就没有后续施工一应工作了，和他观音全无关系。
文殊苦笑。再说这个终身保障业务，为了在人间打响知名度，文殊推出认购的前3人享八折优惠。八折优惠本来不算什么，可是考虑到基数是99万，一下子就节约了小20万，这还是很有吸引力的。这日，五台山迎来了终身保障业务的第一位客户老王。老王其实不老，今年刚过35岁，中等身材肚子微微隆起，发际线靠后，带着金属边框眼镜，那天穿着黑色西装裤和蓝色短袖衬衫，衬衫扎进皮带里，行了三跪九拜礼后，站起来走向功德箱，虔诚地写下愿景递与旁边的和尚，随了79.2万功德钱后，老王竟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转身走下台阶，一扫之前埋在生活中的尘埃之味，通身散发着希望。文殊召来慧明慧觉两位法师，仔细研究老王的情况，为了终身保障业务顺利推行，第一枪必须打的漂亮。
世间人所求之事逃不脱名利二字，老王所求正是这“利”。老王本名李成功，今年刚满35岁，毕业于人间知名学堂，毕业后进入人间大厂做程序员，结婚五年，与妻子小田读书时相识相爱，如今育有一女，名叫伶伶。王伶伶出生后，小田便辞职在家，一来老王做程序员的收入不菲，完全能覆盖家里的一应花销；二来现在人间养娃追求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要赢在起跑线上。小田大学修的是文科专业，毕业后做小学语文老师，收入远不及老王，从家庭发展的性价比角度，小田报完生育保险后就辞职了，到现在已经5个年头上过班。老王上大学前的十八年没出过他们县城，祖上三代都是在田里刨食的农民，到他这算是祖坟冒了青烟。老王自小吃过很多苦，就像压久的弹簧，自王伶伶出生后一切吃穿用度均要能够的上的最好的，有时够不上老王小田垫垫脚尖也要够一够。王伶伶从小蜜罐里泡大，从公主裙到兴趣班、从有机蔬菜到游乐场。。。。。一年下来养育一个五岁的王伶伶竟要十几万。文殊惊讶于一个奶娃娃如今的花销，毕竟堂堂一个五华山一年的盈余也就二十来万。所以这次老王耗巨资求的是什么，慧明打开老王的愿景：愿佛主垂怜，使我事业有成，以养身家，以济时艰。以济时艰？文殊心中冷笑，养娃一年花十几万的家庭还需以济时艰，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山望着那山高。
转念一想，老王的愿景更像一种宏观的规划，没有具体的指标，这样的愿景最是难办！一般往来寺庙之人皆有所求，但是大抵大家都有一定的心理预期，比如买了168套餐的人，自己知道那就是一个入门礼，买的是个希望在明天；买了968套餐的人，知道这个价格也就是几餐饭几件衣服的事情，自己彼时买了最贵的套餐更显心诚，佛主定会庇佑，买的是个心理安慰；但是如今文殊卖的是个价值百万的套餐，佛主与人的地位变的平等，成了一种契约关系，不存在谁求谁，就是花钱办事，甲方与乙方的关系。老王现在就是花钱办事，图一个心安理得。文殊一面暗暗骂道，这当班的和尚和真该死，简直是尸位素餐，怎么就让老王写下这样的愿景；一面又想这老王可真狡猾，写出这样的愿景，简直是给佛主挖坑。愿景，愿景，无非就是人的主观意愿，什么叫有成，完全取决人的定义。也罢，文殊苦笑一声，随即安排慧明慧觉去老王的单位摸一下具体情况，一切待慧明慧觉返回后再行定夺。
片刻后，慧觉一人一炷香的功夫慧明先行返回，慧觉怕往返耗时，又去调研老王的家庭情况。慧明返回带来的算是个好消息，原来老王并不是表面看的春风得意，此番也确属遇到困难，若文殊能助他渡过难关，实在是雪中送炭。原来老王半月前刚刚被公司辞退，这半月间老王投了上百份简历，均石沉大海。老王一毕业就进了那家公司，到现在已经工作了整12年，公司给了补偿金，老王交的那七十九万二就是这补偿金。文殊不解，如何无端端的拿补偿金来和佛主交易呢?不一会儿，慧觉也返回，来不及擦汗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待一杯茶下肚，连忙说:“这老王也是不容易，家中无半点支撑，勤勤恳恳十几年，勉强在城里立住脚，老王每月的收入是不低，但是出项也很大，七八年前老王和小田在四环边上买了一套两居室，现在每月月供大概柒仟出头，三年前为了王伶伶的教育问题，他们在三环内买了一套小三室的学区房，每月贷款一万二，一个月房贷、车贷、王伶伶的教育培训费、一家人的吃穿用度下来，竟剩不下什么钱。程序员在人间是青春饭，老王和小田结婚连婚假都没敢请，兢兢业业十几年，日日996，最后还是被公司裁掉”。
文殊突然心里戚戚焉，想到自己一路走来何尝不是如履薄冰，头顶菩萨的光环，外人只见这名头响亮，却不知其中艰辛，一面要苦心操持着五台山，养活这山上一众人等；一面要小心应对各种关系，生怕哪句话不对，惹得佛主不悦，惹得同侪记恨，在这浩荡的佛界，尽管文殊已是如来坐下的菩萨，可又能怎样，他无半点根基，平日任劳任怨只求一个安稳，他就像佛界的一段浮木，不知哪一个浪打来就能把他掀翻。
“哎”，慧觉叹了口气接着说：“可怜这老王，被辞退后害怕家里人知道，每天照常七点出门，晚上十一点前到家”。“为何要十点到家呢，正常下班不是五六点钟嘛？”慧觉问到，“老王原来公司的福利，哼，与其说是福利不如说是变相剥削，他们公司晚上十点以后下班可以报销打车费，这十几年老王日日十点以后才会离开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