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缘起(1 / 2)永生结非劫首页

且说我一时兴起提及上古杀阵,在场众等面色倏变,满座寂然。幸赖通天教主妙演黄庭,后又教新弟子们洒扫应对、进退周旋之节,方才解了这尴尬局面。待大典毕,通天教主即命水火童子引吾等就于廊庑之间,安排寝处。众仙奉行而出。我特意跟在最后,离开前回身向教主作礼启谢。

而后数月,我与同窗们听混元道果,习先天秘术。闲时静诵黄庭,焚香抚琴。每值我扫地锄园、养花修树时,有巢灵风总会请缨替我。凡我所需之物,他无一不备,故与其交情最深。赵朗照旧喜与我争锋相对,多亏云霄从旁和稀泥,倒也未生出事端。其余同门则对我有意无意地疏远。如此甚好,并不指望大家高看我一眼,彼此无事已是积了大德。

不想这日,我侧卧于榻上,已过子时却全无睡意。假合眼,耐不住辗转反侧。于是乎起身坐定,闭目作法,元神离了肉身,穿门而出,飞行在朗月下,不觉来到紫芝崖前。

我生在昆仑一住便是二十九万二千七百年,久居一处不出不免路盲。故观环绕碧游宫的四条水路如出一辙,无甚区别。是以下得紫芝崖,始觉错了方向,将通往崖底秘境的狭道误作来时之路。未曾通禀阴差阳错到此,心中略觉过意不去。

东海瘴雨蔽晴空,万物湿潮上下同。因无躯体可蔽,魂魄单薄,降落过程中崖底升腾的白气令我连打数个喷嚏。临近崖底,忽遇一团刺眼的光,如九天上挂了轮清月吐辉,我琢磨着倘若能拾个宝,即算不虚此行,兴奋地加快速度,片刻后着陆。

崖底果真别有天地。稍稍抬望,只觉阳光耀眼,花香扑鼻,游目四顾,只见竹林幽深,繁花青草,石洁如洗,水清如滤,宛如一个极大的花园。不远处有条巨瀑,似银河倒泻,壮丽无匹。十余丈外,有数个池子,雾气氤氲。我瞬息移近,见池壁皆由光滑的鹅卵石砌成,不断向上冒出热气,紧挨着的一个池中漂浮着红玫瑰,再紧挨的一个漂浮着桂花,其余几个也都漂浮着花卉。环顾四下无人,心中踏实许多,宽衣完纵身一跃,任由身子无休无止地滑落池中,双腿踩了池底,背倚池壁,随手用玄术造了个月朗星稀的天幕,舒适极了。

闭目养神间,倏闻有人惊呼“小心”,我本能念咒筑起屏障,一股遒劲冲击后被弹回。回首望去,只见身后的有巢灵风正持剑砍向一只巨型鯥鱼。那凶物牛头硕躯、蛇尾生翼,给人以无形压迫感。正纳闷他如何找到这,鯥鱼挥动双翅复向我袭来。我登时抛出一条红色飘带,这畜生果然果然暴起,朝其撞去,不慎钻入巨瀑旁的碧潭。

“你没事吧。”感觉到有巢灵风逼近,我顾不上对方关怀,羞赧道:“你快转过去。”

这俊木头方才回过神来,赶忙从命连连致歉:“灵风无意冒犯,还望风姑娘海涵。”

我趁机快速穿戴:“有穹君言重了。承蒙有穹君及时相救,按理我应道谢才是。”

“区区小事,无足道哉。”有巢灵风注视着波谲云诡的潭面,“刚才那头凶物是上古时代的,冬伏夏出,看来你我是它苏醒后捕猎的第一餐了。”

“转过来说吧。”我告诉他已着装完毕。

看到我的瞬间,有巢灵风很是诧异:“你…怎么元神出窍来这了?”岂料我理直气壮地反将一军:“这也是我想问你的,夜半三更不在寝庐睡觉,有穹君来此作甚哪?”

“我……”这回换有巢灵风赧赧了。

正当他不知如何作答,不远处的碧潭水面突然沸腾起来,未几鯥鱼腾空而出,从牛鼻孔中喷出两道水汽攻击有巢灵风。我即速拉过有巢灵风,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遽觉唇上一温,当场怔住了,覆于我上方之人居然夺走了我的初吻。这突如其来陌生而异样的触感,湿润又温热,我甚至连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机会都没有,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待到反应过来,我和他都震惊了。亲我的人,似乎,正在微微颤抖。好在妖兽陆续射出数道水汽,迫使我俩为闪避而分开,巧解了窘境。

我起身与那双褐色大眼定定对视,它的瞳孔宛若时针,能灵活转动一圈,视线时看似涣散,视野却能覆盖前后左右,任何风吹草动它都能即刻察觉。我和有巢灵风互望一眼,默契地依旧按兵不动,站得犹如一座雕塑,这凶物仿佛击动不击静,正欲离去时,有巢灵风一个小手势刺激到了它。牛鼻孔随即连续喷射火焰,有巢灵风手中化出一柄光剑刺向其尾,伴随数片银鳞脱落妖兽发出一声惨叫后愈发狰狞起来,大而圆的眼珠急速转动,骤然迸发极速光波,红绿蓝三色交替进行着,持续攻击我俩。

一时间,火光四起,我意识到不可再与之酣战。趁有巢灵风与妖兽缠斗,我迅速捏出八卦指,用灵力造出八卦罩住它,使其无法动弹,有巢灵风顺势掷出两根木头插入牛鼻孔,并用巨叶遮住牛眼,那凶物在八卦照射下双翅消失、缓缓缩小。有巢灵风欲诛除伺机逃跑的小鯥鱼,被我拦下:“上天有好生之德,既已除其修为,就由它去吧。”

“刚才我……”我知道有巢灵风是在负荆,但这种事再提起反而会让彼此越发尴尬,我忍不住打断道:“刚才之事,权当没发生过。天快亮了,我们…回去吧。”他沉默片刻,低声应道。

返程途中,有巢灵风若无其事地像往常一样与我闲谈,我简短地回复几嘴。因为唇上残留的几分余热反复提醒自己,守了二十九万二千七百年的初吻,今天算是彻底没了。关键还是在大敌当前,被自个儿不小心绊倒之人给亲了,连埋怨的理由和对象都省了,简直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