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太阳快落山,再不检查恐怕没法及时赶到宫殿,触怒大人们就不好了。”
刘安荷回过头去,发现那只手手指纤细,可以称得上细皮嫩肉,想必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那手轻轻搭在自己肩上,不急不缓抽回去。女子一头黑发,一对黑眸,深深看了一眼刘安荷,瞳孔中的微光不安摇晃。
“跟上!”士兵没有追究,留给她们后背。
五个女子排队进了一间小屋,两个士兵分别站在队伍的前后端。
屋内开一扇窗,日暮时分昏暗,唯有队伍前的士兵手提灯一盏,众人错落站好,不明所以。
那个凶悍的士兵左右审视一遍,重重关上木门。
刘安荷与黑发女孩仅拉开两拳的距离,可能是因为在异世界,她的举手相助变得分外可贵。
“各位小姐,埃德怀斯帝国近在眼前,从今往后,你我都将在埃德怀斯帝国光辉的照耀下,竭尽忠心为守护帝国荣誉献上一切!为成为帝国未来的基石做好准备,加之近来猎人活动频繁,我们在此例行第一道检查事务。请各位……”提灯的士兵停顿下来。
一位本就在木屋内伫立良久的士兵开口,接上了他的话:“脱掉衣服,来前面领取你们的新衣。”他的脚边正躺着几件烂布,缀满补丁,多次淋上的污渍汤汁无法洗净。
如暴雨下的池塘,纵然水面早已天翻地覆,水下却还要摆出一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样子,惺惺作态给世人看。
几位女子像是早已重复这个流程上百遍,柔软的绸缎贴着小腿滑下,夸张的蝴蝶结被扯成一条条长长的丝带,盖住她们的脚面,像塌下去一块的奶油蛋糕。
她们开始互相帮扶着褪去女子身上的盔甲。
众女子着装虽难以与贵族相提并论,但大都繁复华美,可见绝非普通家庭。
反观温千德,衣着朴素。
安荷不禁猜想温千德是怎样一名女子,大致身家平凡,可为什么非要跻身这样的名利场?
年轻女孩们分明也有大好前程,在家中也享尽富贵荣华,又为什么甘作王室仆人,在这里丧尽尊严,哪怕当着陌生男人赤身裸体,被呼来喝去推推搡搡,也毫无半点怨言?她们的小姐脾气突然就烟消云散?
刘安荷想起车夫的告诫,只得默默褪去自己的衣服。由于服饰简便,她是最快接受完检查的。
她已经忘记整个过程,或者说不愿去感受与回忆。
没想到来异世界的第一天就受此奇耻大辱。刘安荷暗想,忽然有哭的冲动。无论如何,也只能默默承受着,按照王国规矩行事,心里期盼尽快结束,否则倒在士兵的拳头下也不一定。
我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我想找到回去的办法。
所以,刘安荷必须以温千德的身份,顺利进入内城宫殿。
从今天起,刘安荷就是温千德,延续她要完成的使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标。
她迅速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即使简陋,也把自己的尊严再次握在了手中。
黑发女孩的衣裙同样层叠繁碎。
她手脚畏畏缩缩,脸上早已因窘迫不堪憋胀得发红,不时抬头张望两个士兵的举动,了无方才替温千德解围的魄力。眼见周围的女孩在互相帮扶下,都已经接受完检查,穿着新衣整理东西,而自己还死死卡在第一步难以前进,白花花的双肩还暴露在帝国纸醉金迷的空气中,越发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温千德刚想上前帮忙,突然闻得身后巨响,木门被打开了,一个士兵正立在门口,眼神不住屋里瞟着:“你们两个好了没啊,我们可是先去吃饭了!”
靠近门的士兵雍容不迫,斜倚在墙面上,笑着同门外的人交谈起来:“等等啊,一会一起去。”
言罢压低声音,一手遮在嘴边,暗笑着议论起来:“这队身材都不错啊,还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可惜噜,又要送进宫里了。”
“坎特王族的人你也想抢,不要命了吧?”
“真羡慕你们,要不咋们换换,明天你去查男人,我替你这边的班?”
“滚,想的美。”
温千德的听力不错,二人的交谈字字句句她听得清楚,一阵怒气涌上心头。
余光瞟见,手边女子的如瀑黑发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宽阔的后背。
原先一直提着灯的士兵此时正站在女孩的身前,将头不自然地撇向一旁,回避直视其身体,同时挡住了不怀好意的目光。
“失礼了。”温千德听到士兵的呢喃。
黑发女子摇摇头,嗫嚅着吐出一声道谢的话。
原来并无心地善良的士兵。明白士兵此举是为帮助女孩,温千德强压怒火,等待着检查完毕。
重新登上马车前,温千德望了一眼远方。
天已经黑尽,矮墙上的灯也尽数燃起。
这次她看清了马车夫的脸,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想必是她曾熟识的人。
上了车,二人都对检查之事闭口不谈。
温千德忍不住倾吐心中疑惑,关于小姐们挤破头要进宫的问题,车夫给出了答案。
“其实只有得到血族明令认可,可以进行商贸往来和政治联姻的大家族,才有可能作为人类平安无事地存活下去。别的家庭即使称得上富庶,面对血族也是任由摆布。所以,比起朝不保夕的等待死亡,有些人家更愿意子孙活着,哪怕丧尽尊严。”
血族?
温千德心里一惊。
埃德怀斯帝国为什么会有超自然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