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周转生辰宴(2 / 2)听闻四月有阵风首页

在座的众人都安静下来,直勾勾的盯着我。我的手紧抓着衣摆,可皇帝难违,我缓缓起身。

“易楠拙见,让诸位见笑了。易楠以为,父皇这首诗道出了朝廷与百姓的关系,官民关系不可测,于是“城郭风雨未敢测”,而当今朝廷稍有动荡,那“四月花”便是良策要计,只要施展的好,便能使国泰民安。”

我语罢,低下了头,不敢看旁人。这只是我的见解,我直言了。又后知后觉发现,这话与宾客们的观点都不同,若是说错一分半点,便会直接沦为笑柄。

无人说话,宴席上更是静得连掉根针都可以听见。

父皇率先笑出声来:“好好!原本吾以为,吾的所思所想无人能察觉,未曾想,竟被吾女小楠儿探觉了,有赏有赏!”

我有些受宠若惊,只得恩谢君赐。

只是不知父皇这话究竟是真是假。

诸位宾客也纷纷叫好。

又有好几位宾客吟诗,还有人舞了剑。

酒过一巡,父皇轻声道:“小楠儿,主动些。”

我闻言,只觉脸上烫得很:人如此之多,这下可真是赶鸭子上架了,若有失误,便是颜面尽失了!

我仍然未拒绝,起身朝众人行了个礼,便慢慢开口道:“多谢各位来参加易楠的生辰宴,为表谢意,易楠便为大家跳支舞吧。”

“好!六公主的舞姿想必也是天下一绝!能亲眼一睹,实是荣幸。”说话的是那位淮四王爷。

我瞧了他一眼,墨发冲冠,俊颜耀眼,倒是好看得紧。

我微微低下头去,又向他欠了欠身。抬眸看了眼游初珩,他低头抿了口酒,似乎没注意到这边。我转过身,去外边偏房换衣服,阿讼则去帮我同乐师说我要跳的曲目。

换衣回来后,我有些拘谨的站在父皇身边,他面上带笑:“去吧。”可我看到他的眼睛,听他的声音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

我心中有些担忧,却还是来到了宴厅中央,摆好姿势,待乐师一拨琴,我便开始跳。

乐曲缓缓流出,如夜色般包裹我的全身,微凉微薄。

我随着乐声舞动身子,这曲舒缓,好歹能跟上。一曲终,我也跳完,周身响起掌声来。我不大好意思,红着脸欠了欠身,便退下了。

待我又换了衣裳来,便听见有人在奚落游初珩:“游国太子,你方才差点误了宴席,该罚。不如作诗一首,让我等开开眼界?”

我以为十二岁的游初珩会有些惊愕,可他却只是看了一眼从暮色中走来的我,便开口道:“好。”

父皇让我拿纸笔给游初珩,我照做不误。只是在递给他后,略带担忧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便回到了父皇身边。

我瞧他胸有成竹的落笔,又不禁为他开心:他长大了!

是的,他又长大了,他同我生疏了。

在他最后一笔墨终,先前为父皇念诗的公公,又走过去为他念诗。

“落柳夜风树萧萧,皎月如梦池中邀。最是绝色人间少,舞袖含笑还(huan)弄腰。”

“好一个‘最是绝色人间少,舞袖含笑还弄腰。’那本王也来献个丑!”这话是先前那位淮四王爷说的,父皇笑了笑,又让我去给他递纸笔。

我为他放好纸笔,一抬眸,便与他对视了。走近一看才知,这王爷是当真容貌一绝,也不知会有多少个妾室。我往游初珩那看了一眼,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又回到了父皇身边。

他写的倒是快,我有些好奇他的字如何,而公公却径直念了出来:“皎月下,暮宴里,暖阳春末中,巧见绝颜时。惜我贫贫无奇词,只道是,美人一笑春光好。”

在座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淮四王爷莫非是看上这六公主了?”

“淮四王爷,好词,好词呀!”

那淮四王爷也朗声大笑,权当默认。

父皇勾了勾唇角,什么都没有说,倒是母妃满脸担忧地瞧着我。

我没什么想法,只是静静的望着那边。

(四)

宴会结束,宾客们被安排在了驿站。

我独自去了御花园。无事可做,来赏赏花也是极好的。

我缓步走着,觉得一阵轻松,情不自禁哼起了歌儿来。

但也没走出多远,就被游初珩叫住了。

“阿姊。”游初珩也是孤身一人,身为一国太子,身边却连一个侍从都没有带。

“太子殿下。”我朝他行了个礼,这是母妃教导我的,说太子身份尊贵,无论是我皇兄又或是皇弟都是要行礼的。

我瞧他脸色沉了下来,便想马上离开。却不想,他抓住了我的手,便往御花亭走去。

我没有抗拒。

或许我打心眼里认为,太子是个我招惹不得的身份。

刚坐下,他就喊下人端茶水与糕点来。

我不明所以,只是下人端来后,用茶壶为他斟了杯茶。

他拦住我,对我说:“阿姊,你先吃吧,我瞧你方才在宴席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应当饿坏了吧。”

我看着他,也没问他为何知道我没吃什么东西,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不了。”

他似乎有些烦躁,一口饮下了那杯茶,随后又盯着我,似乎想说什么。

我别过头去。也不是不想见他,就是……

“游国太子,六公主,好雅兴啊。”来人是淮四王爷,他摆了摆手,让身后的随从退下了。

他周身的灯笼散发出了暖黄的光,踱在他身上,竟让他多了几分温柔。

“淮四王爷。”我忙起身行礼,最基本的礼数还是不能忘的。

可游初珩却只是睨了他一眼,指了指身边的座位:“你坐。”他好像有些醉了,可他手里的分明是茶,又如何会醉呢?

淮四王爷倒是不介意,几步走过去坐下了。

“六公主,本王今日在宴席上瞧你温婉可人,又贤良大方,那飘飘身影让本王心悦不已。不知六公主如何看待本王呢?”他一只手肘撑在桌上,身子前倾,眼底含笑,看着我说。

我得承认,淮四王爷的确是个美男子。忽地又想起一个话本上的一句话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好看的占尽上风,举手投足间也最是勾人心魄。

我觉得我的脸有些发烫,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回复他。

“遥兄,我皇姊心羞,你莫要这么直白。”游初珩将杯子随意一抛,全然没有了太子的做派,倒像是个放荡不羁的浪子。

“那……实在对不住啊,六公主。本王总有些冒失,倒不似太子这般稳重了。”他面上看着也歉意十足。

我不知如何回复,只得愕然一句:“无妨。”

游初珩忽地又将他丢出去的杯子拾了回来,自顾自倒了杯茶。我和淮四王爷目瞪口呆的瞧着这一幕,他却不顾我们的反应,直直喝了那杯茶,随后又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茶水,对淮四王爷说:“你若要娶我皇姊,就得让她当正室。你若还是王爷,那她便是王妃;你若当上了帝王,那我皇姊就得是皇后!”

我不懂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朝我露出一抹笑来——简直比哭还难看。我愈发觉得他像父皇了,同样的眼神,同样的语气……就如同父皇的翻版,一想到这儿,我就浑身发冷,我忙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怀四王爷愣了愣,爽朗的笑了两声,随后道:“那是自然。六公主一瞧便是母仪天下之相。”

两人又随意胡说了几句,淮四王爷就告辞了。

待他走后,游初珩便死死的盯着我:“阿姊认为,淮四王爷如何?”

我仔细想了想,随后答道:“好。”我怕游初珩与淮四王爷串通一气来试探我,若说得不好,怕是会给父皇带来麻烦。

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好一会儿,他才像想通了什么一般:“无事了。”

我听他这么一说,便想离开,可游初珩却抓住了我的手。

他好像在发抖。

他眼底闪着些泪花。

这是为何?

他说:“阿姊,你可知晓我为何会成为未来储君?”

我摇了摇头,母妃未同我说,想必是不便让我知道吧。我看着他。

他用力拉了一下我的手,害得我踉跄一步,差点摔倒在他身上。他却慌了神,问我有没有事,我摇了摇头,其实这些都无所谓的。

随后,他同我讲了许多话。

比如月皇后与谁私通,拖累了三皇兄,自己被打入冷宫,还害得三皇兄被废。而原本这太子的封号是要落到五皇兄身上的,可他却心系战场,只想守候边疆,保卫游国领土,于是他成了太子。

我没坐,只是站着听他说,他说的久,我的腿也麻了。

“那你想当太子吗?”我看着他的眉眼,一如从前,又大有不同。我瞧着他的样子越来越生疏,又渐渐的转变为另一张熟悉的脸。我突然不想听他的回答了,我只想快点离开,离得远远的。我挣开他的手,快步走到夜色中。

却听见他一句“不想”,轻飘飘的散在晚风中。

我顿了一下,却还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