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城市还没覆灭之前,人们通常叫它肯塔勒斯。”
在一座名为尼姆温尔的小城里,一味婆声这般喃喃道。
近外霏烟缭川。有时住在城中的小孩会追赶从教堂阁楼里飘出的祷纸,捋过许许晨光,在轻风拥簇下一路追到城西。
孩子们的手总是没有想象的那么长,他们最终只能抱有遗憾地,看着它飘向河流,飘向视线尽头。
是的,在尼姆温尔旁,平和地活着一条百年老河,就如时间般出现在尼姆温尔人的日记里。笔墨写了很久,很清楚,静置一角,随后关上门,伸腰,眺望或走向远方。
这是他们乐意且习以为见的惯例。
几乎每家人手中都至少有一支羽毛笔,无论农民,猎户和船夫,亦会以其略带生涩的字样,记录下故事的声音以及对它的崇遐。泛事以礼。
风盛寻稍。祷纸一路沿着河流上空飘荡,最后堪堪入水,届时若能遇见一个女孩在河边洗衣,她便会在祷纸沉没之前,小心拾起。哼着童谣曲调,将它轻轻搁置在旁边石板上。
祷纸所浸入的水很快向周围晕开。
女孩继续洗涤着衣物,清水滑过她纤细的手指,溅起又落下,以之为中心惊起阵阵涟漪。
一镜春作。
“桥上过往的路人对此视若无睹,他们很安静。
几乎没有脚步声,没有话语,甚至彼此之间也不存在眼神交流。只有时而的喜悦忧愁,在晨光侧映下明知达观。
这便是尼姆温尔人的天性。”
他们的影子延伸到桥下女孩的脸上。后者同样不在意,她将衣物用力拧干,随后放入木盆,拍了拍裙沿灰尘,转身回家。
那是一间在城边不远山丘下的简陋房屋。
晾完衣物后,女孩便走进屋内。虽四壁多有残破,家中陈列的用具却打理得有条不紊。
一堆些许开裂的纸卷,另一边零星杵着三四节未燃尽的蜡烛,一根羽毛笔搁置书旁。在这简单的木桌上,是女孩的思绪。
与之正前的东窗台边,摆放着一小盆欧石楠,整个狭小房间中最夺目的颜色,阳光粘身。
女孩来到桌前坐下,欣赏起这盆欧石楠,笑逐颜开。有风掠过,小心地亲吻,撩拨起她额前的几缕长发。
女孩顺势将一边长发还于耳后,从衣兜里掏出了几块干净平滑的小鹅卵石。
颜色很普遍,并不亮眼。
将石头放在蜡烛旁,再看了一眼欧石楠,才缓缓抬起笔。
“就像周围一样。
那女孩不是这里的人,住所在城外,在整个城的角落。那座桥跨越了阻隔双方的溪流,是女孩通往城中的唯一途径——据说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在几年前独自修建完成的,为此他也花费了不少功夫。
从早上开始,那人就会陆续搬来土木,有的材料比他还高上不少。
他偶尔会显得吃力,不过他很高大强壮,而且精通水性。
中午,他就会集中处理那些材料,然后筑桥。
这个过程很慢,有时甚至看不出他忙碌一天的实际结果。然后到傍晚便会离去,偶尔也会整天不明所踪,就这样。”
婆声像在接受采访般,继续嘟囔着:
“一个原本生活在尼姆温尔的商人,曾在日记里这样写道:
‘难以置信,好在这河不算特别宽深,我们都默契的没有施以援手。
他不是我们城里人,我们不清楚他来自哪里,又为何来这筑桥,有什么目的之类的。但他的手艺确实令人惊叹。真的令人惊叹。
总之算是白给的恩惠。’”
停滞片刻后,女孩捎动羽毛笔,哼着童谣曲调,开始在纸上写起来——这是跟他们学的习惯。
窗外的白围栏正好与城檐线重合,一声鸟吟划过窗边,风浮动盈青,人们缓缓抬头观望,头发轻微扬起。
只是她嘴边抹过整个笑意:
人们存在时喜欢她
人们存在时好奇她
人们存在时总认为了解她又诋毁她
只是她早已先于人们离去
当一天即将消逝,夕阳落下山幕
渡鸦登高寒处
孩子们,不用害怕
她将点燃一团篝火,渐渐地
为你们眼前给予所有温柔
日复一日
日复一日
……
“据说,圣彼岛的上空,近年常有乌鸦盘旋,这是难得的不详之兆。你们整顿好后,明天我会带你们去做礼事。”
普对黛米母女说道。
黛米本就是这座肯塔勒斯的住民,与普是多年好友,十年前因故离开,今又得以搬回。
“这座城市于你往见差别不大吧。其中还不觉得你已经离开这么久了,哈哈,孩子都这么大了。”
普看向一旁可爱的小布兰奇,颇有宠溺味道。而后者只是紧抱着母亲黛米的手,东张西望,没有说话。
黛米打趣道:“不只是这座城,我感觉你的变化也不大。普,有十年了吧。”
“听上去像在夸我。不过你变化倒挺大的,先前听到消息来接你们时,真差点没认出来,我还端详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