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分——承——!你——在——哪——里——啊?”
声音在空旷的芦苇荡中,孤单地回响。
忽然之间,芦苇齐齐向一个地方倾倒而去,露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个看起来年龄不会超过三十岁的年轻男子,发色偏黄,和周围的芦苇颜色相同。他穿着做工考究的深褐色西装,卡其色的西裤,脚下是一双棕色的皮鞋。他戴着一顶与他头发颜色相同的黄色圆边礼帽,领结系的板板正正。
听到少女的呼唤,他抬起了碧绿的眼眸,隔着芦苇与少女对望。既像听到熟人呼唤的蓦然回首,又像多年之后与老友的久别重逢。
一瞬间的停滞,却似已过了千年。
少女野蛮地打破了这幅油画,冲过阻隔两人的芦苇,站在了陈分承的面前。陈分承抬起手,从少女的耳旁捻起几根橘红色的乱发,将它们重新梳理回原来的位置。
少女对此没做出反应,一本正经地伸出手指计数。
“一,二,三,你给了卢存三只蜉蝣,他还剩几只?”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还剩一只。”
陈分承略作沉吟,随后开口道。
“在他被【沉默的大地】干扰,进入心灵深海的时候,我利用我与那里的联系,用一只蜉蝣帮他恢复正常,并在那里向他传去讯息。”
“那第二只呢?你不是一直都很在乎那些蜉蝣的数量的吗?怎么会用的这么快?”
少女疑惑道。
“准确来说,我并不是在乎那些蜉蝣。它们只是【朝闻道】的具象化,是失去了也能再生的东西。我在乎的是,【朝闻道】能借助它们发挥出多少力量。”
陈分承并没回答少女的问题,而是纠正了对方话语中的错误之处。
“回答问题!”
少女的语气变得焦急起来。
“第二只用在他刚挣脱【沉默的大地】的时候。我觉得他遇到了无法对付的危险,就想利用蜉蝣帮他一把。在那个时候,我短暂地占据了他的身体,用他的身体动用蜉蝣,祈求我让【理念】短暂恢复。”
“而后,我以【朝闻道】为跳板,自己回应自己的愿望,使【理念】恢复了一部分水平。借着这个机会,我快速在他附近搜寻合适的能力,选取了离他最近的、刚被他杀死的那个人的能力,动用【理念】进行拓印,让卢存拥有了那个能力。”
“那个能力是什么?”
“能力名:【猎灯】,可以召唤出一团火焰,使用者能以火焰为第一视角,前往一些本人无法到达的地方探查情报。使用者可以决定是否让火焰显现。除此之外,它还能当作小型的移动炸弹使用。如果使用者选择让火焰爆炸,效果能让一个小房间里的物品全部燃烧起来,但这么做的话,一小时后使用者才能重新凝聚火焰。”
“听起来好弱。”
少女没有掩饰对这个能力的鄙视。
“凑合用吧。‘边界’、‘杀戮’、‘皇权’,哪一类能力是烂大街的?能找到个不错的攻击类能力已经不错了。”
陈分承抬起头,把目光投向更遥远的苍穹。
“而且,【猎灯】不是为了杀伤敌人,只是给他争取时间,让他有足够的时间筹备那场盛大的表演罢了。”
“最后的蜉蝣,估计快要没啦。”
···
A-0319列车内。
“【弭于无形】!”
伴随着一声断喝,火焰骤然收缩,烟尘散去,车厢内的一切燃烧被删除了。
青年从烟尘中走出,身上衣衫干净,仪表端庄,丝毫没有狼狈之态。他看向车厢另一端双手背在身后的卢存,嘴角抽了抽,不禁嘲讽道:
“数了三,直接就喊零···你这不要脸的作战策略倒有我当年的风范。”
他瞬间来到了卢存面前,伸手抓住了卢存的肩膀。这一次,他打算直接卸掉卢存的四肢!
就在他触碰到卢存肩膀的时候,手指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弹开了。
一层淡黄色的屏障徐徐展开,将青年排斥在外。他试图删除这层奇怪的屏障,却发现这层屏障似乎根本不受自己能力的影响。
卢存把背于身后的手伸到身前,让手中的东西自由飞翔。那是一只淡黄色的蜉蝣。薄如蝉翼的翅膀振动间,一道道光环向外扩散,形成了那层屏障。
【朝闻道】!
蜉蝣的身影逐渐淡去,屏障的颜色却越发浓厚。卢存站在屏障的中心,身体上淡黄色的光晕弥散开来。伴随着光晕的游走,一丝丝蓝紫色的光芒从光晕离开的地方迸射而出。
蓝紫色的光芒越来越盛,淡黄色的光晕却暗淡下来。一时之间,卢存的身上两种颜色交织变换,此消彼长,像是野兽在挣脱牢笼的限制,回归山林。
蓝紫色光芒忽然暴涨,吞没了所有淡黄色的光晕。它不再只是光芒,伴随着领域逐渐扩大,它终于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貌。
那是无数盘绕、折叠的文字。它们松开对彼此的束缚,以句子或词语的方式陈列而出。文字本身为银色,文字周围的空间则是浓厚的蓝紫色。随着领域的扩大,更多的实体物质崩解成文字。它们或悬浮或紧贴,共同塑造出了一片由概念构成的世界。
领域内,所有的事物都被解析成概念。
“我感受到了你的欢欣雀跃,【理念】。”
卢存抚摸着漂浮的文字,喃喃自语。他站在概念构成的世界最中央,却是这里唯一的实体。
似乎听到了卢存的声音,文字在一瞬间共同跳跃,扩张。【朝闻道】的领域瞬间被【理念】的领域挤破,空留细小的黄色碎片游荡在空中。
青年的眼中,倒映入了卢存平静的脸色,和他身周张扬肆意的无数概念。
卢存的【理念】露出狰狞的獠牙,向青年发出无声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