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尿几丈。
不统一的度量衡。
时间的奥秘。
强度与耐力……
都是可以拿来比较的东西。
唐根生抚平了楚秀娟微蹙的眉心。
在她脸颊浅浅一吻。
又缓缓的把她搂着自己的胳膊放回到被窝里。
唐根生下床,穿上衣服。
走之前,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睡的很香甜的楚秀娟。
掀开布帘的一条小缝。
出去后,还特意拽了拽布帘。
病房门有突兀的一声吱呀。
唐根生走了。
被窝里一直在酣睡的楚秀娟没有睁开眼。
睫毛微微颤抖。
两滴泪几乎同时从眼角钻出来。
一滴顺着眼角跌落枕巾上。
一滴爬上鼻梁,与另一个眼眶、眼角相融合。
再恋爱脑的女孩纸,某些突兀的话语,也都不是偶然的心血来潮。
看似稀松平常的偶然之间。
都是精心准备的蓄谋已久。
……
清晨。
圆恩寺影剧院门口。
卤煮火烧摊子前,又排起了长龙。
唐根生照旧打满了六个饭盒。
转身欲回。
看到后面不远处排队的田常军和魏东来。
田常军是大学生毕业入职,穿四个口袋的中山装。
早餐吃卤煮火烧说得过去。
可魏东来的话……
还真是不常见。
保卫科干事工资不算低。
如果再算上部队转业的补贴和如果有立功表现的补偿。
魏东来其实家底也不会差。
只是这个年代。
搁谁家有俩小子,生活也会下意识拮据起来。
给儿子攒着娶媳妇。
“东来哥,田同志。”
“根生怎么买这么多饭啊?”
魏东来是第一次来买卤煮火烧,自然会被唐根生的豪横吸引。
“就一份是我自己的,其余都是帮别人捎带买……”
唐根生跟魏东来又聊了两句,举了举网兜,借口趁热便走了。
田常军全程只在唐根生和魏东来打招呼捎带他时,点了点头。
就一直不再言语。
刚才唐根生转身看到他,还跟魏东来有说有笑呢。
想到昨晚他的未雨绸缪,却因为自己个儿绊了一跤睡了一夜板凳加椅子……
心情不爽归不爽。
有本事找自家婆娘发泄。
怼外人算咋个事?
昨个儿自己起码还给你们俩置办了喜宴。
丰盛着呢。
就换来个这儿?
拿我当出气筒,你算是瞎了眼,找错人了。
唐根生和魏东来招呼一声,给田常军留下个后脑勺,扬长而去。
你既然不爱搭理人,爷也就懒得伺候了。
田常军或许还以为分别的时候唐根生还会捎带自己。
转过了头,等着再敷衍唐根生一下子呢。
结果人家瞧都没瞧过来一眼。
跟院里三大爷打了个招呼就直接走人了。
心里有气。
抿了抿嘴,又把头转过去,看向前面。
魏东来眼角瞥了一下田常军。
心里暗叹了一声。
刚搬来的小青年,是真不知道人家唐根生的底气啊。
在院子里住上十天半拉月,见天闻着唐根生家做饭做菜的味儿,慢慢也就琢磨过来了吧。
毕竟远亲不如近邻。
初来乍到,咋能那么直白的跟人家表现出不对付呢?
魏东来想到了自己当初。
和一大爷那瑛宁互相配合,闯入唐根生家里。
用黑五四指着唐根生。
还以为立了功,缴获了个电台呢。
结果是一套精致的厨具。
木箱开合也很精妙。
可能从那时起。
唐根生的能耐和家底,便在魏东来心里扎了根。
这个家底,不是有多少钱,有多大的人脉关系。
而是有多少吃喝。
50年代的老百姓,对于贫富差距有认知,但并不迫切。
大部分人都还停留在‘想要吃饱’的境界。
小部分人在能吃饱的情况下,会偶尔考虑吃好。
所以,魏东来等人普遍的理解。
家底足,代表着吃喝不愁。
不是家里有粮有油,就是有买粮买油的渠道。
话到此刻,也不得不补充一句。
魏东来今儿早晨之所以来排队买卤煮火烧。
跟一大早醒了,搁被窝里念叨昨晚吃的唐根生手艺有关系。
他是喝美了。
吃好了。
可家里娘俩呢?
而且今天老大从爷爷奶奶家回来。
魏东来就又恢复一家四口的原标准了。
这其实还算好的。
至少比西厢房李春贵家更舒坦。
人家大年初三天还没亮,老头便带着老大出发了。
过了十五再一起回来。
那可是上老下小一家五口。
不比魏东来不用赡养老人压力更大吗?
唐根生溜达着过南锣鼓巷主街,回黑芝麻胡同。
还没到院门口。
就刚巧遇着了正准备骑车出发的嫂子林静。
锅盖头坐在凤头牌女士自行车的后车座上。
林静左脚踩着脚蹬子,右脚已经垫了好几步。
眼瞅着就要骑上车。
看到唐根生,便立刻停了下来。
“刚好,没太迟到。”
唐根生笑着举了举左手网兜,把四份卤煮火烧亮出来。
“五叔喜欢吃卤煮,你捎过去吧,热一热也行,要是懒得热或者来不及,直接把饭盒放炉子上炙一炙。”
“叔~!早上好。”
锅盖头早就跃跃欲试了,等唐叔叔说完了话,赶紧问好。
“家明早上好。”
唐根生走上前,笑着揉了揉锅盖头的脑瓜。
带着小号的栽绒帽呢。
只是拨浪鼓似的摇了摇。
毫无手感可言。
“张嘴。”
锅盖头眼睛亮亮的。
嘴巴张的大大的。
啊~呜!
甜,真甜。
吸溜儿,吸溜儿!
“你呀,就宠着他吧,孩子都快被你惯坏了。”
林静瞧见唐根生又投喂锅盖头一颗奶糖。
感觉男人兜里从来都不缺这个,就给孩子准备了似的。
她拢共也没被投喂几块。
“说的跟我不宠你似的。”
唐根生把网兜拴在林静的车把上。
“来,孩儿他娘,你也张嘴。”
“别闹,在外面呢。”
林静虽是这么说,可也微微张开了嘴。
即便是嘴唇微张,也难掩嘴角勾起的笑意。
唐根生拇指一塞一抹。
属于嫂子林静的甜口便被送了进去。
吧唧!
吧唧!
吸溜儿!
娘俩都得到了她们今早最想要的礼物。
锅盖头的礼物是甜甜的糖。
林静的礼物是宠溺的爱。
“路上慢点,里面只有一份是不辣的,记得先给家明挑出来。”
唐根生站在原地,目送载着林静娘俩的车子驶出黑芝麻胡同,拐进南锣鼓巷主街。
回过头,瞧见了大门口看着唐根生眯着眼笑的那瑛宁。
“嗨,一大爷,早啊,吃了吗您呐。”
“还没呢,我瞧着,你这是送林静娘俩去上工,还给准备盒饭了啊?”
“给静姐和孩子,哦,还有她干爹准备的。要不是待会儿还有事儿,高低我自己就给五叔把卤煮送过去了。”
干爹?
五叔?
“五哥认林静当干女儿了?”
一大爷那瑛宁吓了一跳。
这可不是小事儿。
大消息啊。
他竟然不知道?
或许是过十五回了趟族地有关系。
不行。
今儿吃了早饭就去找五哥喝喝茶。
刚好把族里听的信儿跟五哥说道说道。
“是啊,都认了好些天呢,不过他们俩一个喊闺女,一个喊爸,如果只是听音儿,可一点都不像干亲。”
“哈哈,五哥竟然认了亲,还是林静那丫头,挺好的,回头我得去找五哥坐坐。”
“得嘞,一大爷您忙着,我先回了啊。”
“赶紧去吧,再说一会儿,饭就凉透了。”
唐根生溜达进了院。
过垂花门,来到前院。
白小洁扎了个马尾,不过应该是随手扎的,没有细梳的痕迹。
可能是年轻靓丽的缘由吧。
看着有股慵懒风,并不觉得邋遢。
她依旧是深红色的紧身毛衣,卡其色的华达呢面料的裤子,腰带扎的很紧,显得腰肢很细。
此刻正蹲在水龙头边接水。
“早啊。”
“早。”
白小洁主动跟唐根生打招呼。
唐根生回了一句。
就一个字,没给白小洁留对话的气口。
他故意的。
唐根生是四点多回的院子。
那会儿,白小洁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不知道是过了药效还是被冻醒的。
田常军躺在椅子和板凳搭起的临时床上。
唐根生钻了被窝,又听了一会儿。
才推测出田常军是被绑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