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守康打着哈欠站在城墙之上,他看着城外衣不蔽体,面黄肌廋的灾民,心中虽然不是滋味,但也无可奈何。
“司长这样做,能行吗?”
想着,他扶着老腰,随意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目光遥望着不远处,望火楼上孤坐的年轻身影。
昨天晚上,高守康几乎一夜没有合眼,有人拿着荒政司长的印信请了荒政司的主事、市令、监市郎、巡街使等一干大小吏员,前往城主府双霖别院,聆听新任荒政司司长训话。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也没听说新官没让人睡觉吧,当时高守康挤在人群中,看着寻拓喝了一口醒酒汤,就抛出一个问题。
大到旱灾波及的地区、大庆河的流向和支流分布,小到城外灾民幼儿计数多少,肿死病亡多少,有无瘟疫痢疾征兆等等。
有些吏员猝不及防,根本答不上来,当即被就地免职,由副手接任,查清后还得再去双霖别院面陈。
好在高守康本就是贫苦出身,对赈灾事宜也是格外上心,总想着少死一人就能多消解一分灾民的怨气,他平日里不少出城走动,体察灾情,所以对于寻拓的问话,他几乎不用思索顺口就答了出来,还替很多吏员解了围。
于是,寻拓当场擢升他为荒政司司丞,已经报了城主府用印。
令他惊讶的是,这个年轻的司长很稳重,非常务实,根本就没有说那些拯救百姓于水火,解脱灾民于倒悬,为三位当家肝脑涂地,这样的场面话,而是直截了当的训斥吏员:“你们让我睡不着觉,你们也甭想睡觉,我这个位子坐的不稳,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寻拓还当即采纳了他“老弱病残幼分区安置”的建议,并嘱托他要把青壮分营编伍,姓名籍贯登记造册,以备后用。
寻拓训话完毕之后,领着一大帮吏员来到粮仓门口,着人用管钥打开仓门,把余下本就不多的米粟全部放开管制,运至粥场面坊,取消对灾民每日口粮定额的把控,布告灾民大吃三天,尤以供应青壮为先。
那时高守康急声阻拦,“如此吃法,不出两三天粮库就会被吃干抹净,往后如何?!”
谁想寻拓根本不以为意,只是指了指天空:“往后只有天知道。”
高守康回了回神,从女墙的垛口中看到灾民欢欣鼓舞,还有的拖家带口对着城墙磕头,荒政司出城负责安置的吏员衙役也得到了灾民相当的配合,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唉,希望三天内,司长能找到办法……粮放就放了吧,做个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强。”
杜守康暗叹一声,就是不这样吃,粮库也撑不了多久了,节流已经不是办法了。
……
此时,望火楼的入口已经被荒政司的衙役把守着,整个塔楼已经被寻拓临时征用,当作荒政司的官邸所在。
这里本就是为了预防城中起火而设置的预警塔楼,所以视野非常开阔,不仅能够看到远处的商港,连城中各主要街道的坊市也能一览无遗,更重要的是这里临近城墙,倘若灾民有所异动,必能第一时间察觉,也好配合赵青林予以弹压。
另外,城外乌泱泱的灾民一抬头就能看到寻拓的身影,对他们来说,荒政司离得是如此之近,只怕只要一声吼就能把声音传到寻拓的耳朵里,这些吏员想要从中作梗也会有所顾忌,寻拓想用这个办法向灾民传达一个讯号,荒政司在看着他们,不会放弃他们不管。
美诗在塔楼的入口处放置了一个八仙桌子,有一个薄记坐在后面,手里握着毛笔,八仙桌上面铺了一张红布,放置着一个砚台、一张绢布,桌腿的拐角旁还有一个收纳钱财的铆钉箱子,箱子盖向外翻来,里面空无一物。
从塔楼的最顶端放下来了一张巨型条幅,一直垂到八仙桌旁,上面红底黑字,分明写着:“百金赠墨,千金交友,万金决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