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顾青和杜逸不由同时惊呼出声。
“诸位无需感到意外。”梁晟继续解释,“杜兄曾言,这与他无甚损失,毕竟他本就无意官场,辞官已是定局。至于钱太守那边,攸水县在杜兄治理之下,百姓生活安定,多有流民前来投奔,人口已有三万,在咱长沙郡是数一数二的大县,钱太守对此地垂涎已久,一直想将自己人安置到此处。如今杜兄主动开口,以此作为条件,换得钱太守的举荐,钱太守自然乐意之至。”
杜逸闻言,却不免担心道:“之前听父亲与梁叔所说,这钱太守并非是什么善男信女,为人贪婪成性,机关算尽。如此交换,父亲虽然洒脱了,岂不是苦了攸水县的百姓?”
顾青也攥紧了眉头,赞成道:“是啊!这容陵县便是个典型,县内山贼众多,县城之内更是被这恶贼派来的族人把持,搞得整个县乌烟瘴气,百姓苦不堪言。”
梁晟脸色此时变得肃然,捋须回答道:“某也是这么问的杜兄,但杜兄却说了不同的看法。”
“哦?兄长怎么说?”顾青眼睛一亮,好奇地望着梁晟问道。
“杜兄说,如今大楚边境胡人频频来犯,境内又天灾人祸,流民四起,哀鸿遍野,这是大变之兆,天下必然会大乱!到时苦的将不仅仅是一个县城,而是天下百姓,岂是一县能独善其身?而且容陵县紧邻攸水县,苦于压迫,十室空有六七,如果贤侄能安定此地,则攸水县百姓如果遭受迫害,也算有了个去处。”
“朝廷两年前不是组织了‘济难军’吗?听兄长说还是护国大将军、司徒王大人亲自领兵,传闻江湖上久负盛名的仙师薛敬安都去了,对了,还有严家那小子也去了,听说接连大胜,连战连捷,怎么会天下大变?”顾青深感不解发问。
王肃,字伯安,原为大楚司徒,两年前胡人侵扰日益严重,边境诸城接连告破,深入楚地六百余里,形势岌岌可危。满朝文武无计可施,只有王肃向朝廷提议,征召天下义士,组建“济难军”。楚炀帝周广别无选择,当即任命其为护国大将军,主持此事。这支临时组建的军队,从组建之初就意味着它的不寻常,正由于它编制在非常时期,便给那些想功成名就的人提供了扬名立万的机会,和一跃枝头变凤凰的可能。所以天下勇士响应者甚众,不仅仅有报国无门的英雄豪杰,还有投笔从戎的文人墨客、市井坊间的游侠志士,甚至有虎啸山林的山贼强盗等等。不过三个月时间,召集五万虎狼之师,奔赴边境,连战连克,连破胡魏、胡周数路大军,可后来在民间却只是听说了接连大胜,可具体什么战况,朝廷似乎有意封锁,民间就只剩下了些传闻。
梁晟摇头道:“某也不知。但依着杜兄性格,想来必有缘由。”
杜逸一直在听,并没有发问,根据他对父亲的了解,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深意。只是父亲一声不吭就辞官而去,将自己丢在这里,现在又安排自己出来当官,这种被安排的日子,本就让他无法接受,更何况还和他原本的想法大相径庭。
“哎!也不知兄长这是做的何种打算。”顾青沉默了许久,终究哀叹一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这容陵县县城你们来的时候也见到了,城池破败,城内都乱成了一锅粥,仅是这些年就已经有好几任县令死在了任上,更别提这县内到处都是山峰,几乎每座山峰之上都是山贼了!这种职位,听说让人来做都没人想做!”
“那钱太守为何不直接安排自己的人来做县令?”梁晟疑惑地问。
顾青冷哼一声解释道:“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这里上下都是他的人,包括县里最大的山贼也是!专门空着一个县令的职位就是让人来背黑锅的。税收交的不够,或者死了人啊、犯了事的,被州府知道了什么的,就拿那个县令出去顶罪!”
“哇!这么说的话,这个县令还真的是没人要!”
清脆动听的声音霎时打断了厅堂内的沉闷气氛,把顾青吓了一跳,他转头望去,顾兰瑛不知何时已经跑了回来,正在自己的身后,一张无辜单纯的小脸笑靥如花。
“丫头,莫要胡闹。”顾青脸上的沉闷一扫而空,但还是出言责备。
“梁叔,庭昭兄有寄消息回来吗?”
杜逸说的庭昭,正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严家小子”的字,本名严鹏,是严鸿的大哥,两年前北上投奔的“济难军”。严鹏比他大两岁,开国十大功臣严宇之后,严家世世为忠臣,代代是骁将。祖父正三品镇北大将军严平安、父亲偏将军严常于十余年前全部战死沙场,只留下孤儿寡母。当时杜寿初任攸水县县令,对其家照顾有加,两家方才有了交集,于是年幼的几个孩童,成了玩伴。
杜逸思绪混乱,突然想起刚才说的“济难军”,不由想起了这个兄长。
“并无消息。倒是令尊还在任的时候,听州府来的人讲了传闻,‘济难军’似乎已被召回了。”
“怎么?难道边境已经平定了?这么快吗?”倒不是顾青为人一惊一乍,只是今天的很多消息,都太过劲爆了。
梁晟摇摇头道:“听闻边境绵延有数千里,岂是说平定便平定?哪儿有那么容易,但具体情况,确实不知。”
“这么说,庭昭兄也快该回来了。”
“也不见得。令尊曾言,严庭昭之勇武,天下罕有,必当是一时之英雄。想来这两年在边境,必然是功勋卓著,威名赫赫,或许留于朝廷也未可知。”梁晟赞叹道。
杜逸眼神中充满希冀,却依旧在沉思和分析他们刚才说的话,若有所思地说道:“顾伯父可否能给侄儿详细说说这县城的情况。不管如何,我觉得若是能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也算做了好事。”
顾青一听杜逸这话来了精神,向杜逸详细介绍起来:“这容陵县啊,一半山一半丘陵,地势呢,东南高而西北低。而在县中央,兹山从北向南将整个县贯穿,以鹰嘴崖为界,东面被百姓称为东容陵,有两处大山贼掌控;西面则是县城所在地,被称之为西容陵,虽然山贼众多,但重点是被钱家掌控的县城。如果贤侄想要就任,还能安稳活下去,恐怕就要先解决城内钱家的势力。”
“如今的县城之中谁人主事?”杜逸问。
顾青摸了下胡须道:“城内从上到下大大小小的官儿都是钱家的党羽,而每一任的县尉都是钱群那老贼指派的自己族里人担任,也是城里实际管事儿的。如今的县尉名叫钱茂,只知道这人坏,但没打过交道,不知具体怎样。而本县的县令之职听说已经空了两个多月。”
杜逸却并不感到意外:“如此说来,钱群管控着整个县城,又派族里人来此镀金,而后再提拔或分配到其他县城。”
顾青点头赞许:“贤侄洞察入微,正是这样。”
杜逸又问:“城里的兵马确有多少?人口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