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香甜,江九黎是被几声狗叫吵醒的。
又困又累,她恍惚以为是错觉,准备继续睡,那叫声却悠悠来到了窗户外头。
江九黎起身,开门走出。
一团白乎乎的棉花径直往她怀里扎,摇头摆尾的,蹭着她手。
“小二黑!”江九黎欣喜若狂,搂着它生怕跑了。
小二黑轻轻呜了几声,回应着她。
湿漉漉的眼睛,毛发有些脏乱,突逢家变,它也好似流浪了一阵子。
“你要带我去哪儿?”
小二黑咬着她的裙摆,不肯松口,她只好一路跟它走到大门处。
这时,它叫了两声,门头突然响动。
外边有人!
江九黎大惊失色,只听外头那人道:“请堂倌泡茶!”
江九黎寻思了一会儿,问:“要什么茶?”
那人答道:“红茶。”
她怔了一怔,伸手把门打开,“先生要吃什么?”
“我要吃粮。”
江九黎继续问:“您从哪里来?”
“从山里来。”
“到哪里去?”
“您府上哪里?”
“家住堂头乡下。”
江九黎道:“您尊姓大名?昆仲几人?”
那人道:“姓余名秋生,弟兄八人,我是长房老三。”
谈话到此处,江九黎认定余秋生和母亲相熟。
这段山、堂、水、乡四字暗语是母亲教她的。
以防外出遇上拐卖孩童的坏人,便带着坏人进茶馆,对上暗语和手势,堂倌自会出手相救。
幼时强迫学暗语,尤其又晦涩难懂,还挨了不少数落。
“余先生,您认识顾英珠?”
余秋生道:“顾成彰先生是我们洪门莲花堂的香主,顾女士是洪门的弟子。”
“洪门?”
江九黎不得要领,舅舅投身革命,洪门莫非是革命团体,柔柔弱弱的母亲竟然同为革命团体中一员。
余秋生一愣,“能否借一步说话。”
江九黎这才将他领进门,余秋生见满院狼藉,不由叹气道:“可惜,顾香主那日还与我互通消息,不曾想……”
“余先生,洪门究竟是个什么组织?”
余秋生讶然:“你既懂帮中暗语,怎么会不知道洪门呢?”
江九黎毫无保留,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听罢,余秋生点头道:“帮中兄弟对内称洪门,对外称天地会。光绪三十年孙文先生加入洪门,幸亥革命成功推翻清王朝,我洪门功不可没,顾香主和顾女士从此追随孙文先生。
一入洪门,就是自家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数年来,顾香主和顾女士捐助大量慈善资金帮助革命,是坚定的革命者。”
光绪三十年,江九黎出世。
原来梦里的桃木梳和蔡锷将军,暗示母亲是革命党人。
那位被割了舌头的男人和母亲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私情,仅仅只是动荡不定的山河之中,志同道合的同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