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位雍容富态的贵妇身旁,斯摩克眼睛底下的黑眼圈仿佛磁铁一般拼命吸引着上眼皮。此刻,斯摩克所能做的,只有尽力地瞪大眼睛。
维拉蒂法.帕拉夫人,庄园的女主人,莱费里尼亚.帕拉少爷和伊芙琳.帕拉小姐的母亲。她执着于用各种各样的金银首饰打扮自己,整个人常年金光闪闪的,身上叮叮当当地挂满了装饰,以彰显自己尊贵的身份。斯摩克私底下和玛奇喜欢称呼她为“饰品架”。
贵妇在穿衣镜前扭来扭去,上身与下身来回转动,看着镜中自己的衣装。斜眼看了一眼旁边的斯摩克:“你今天迟到了。”斯摩克没说话,微微颔首。
周边女佣们侍立,等着接下来的对话。维拉蒂法夫人也没管她迟到的事,继续照着镜子,转了个话题:“昨天的宴会玩得开心吗?”
斯摩克没敢抬头:“是的,夫人,好极了。”
伺候各个老爷夫人陪吃陪喝陪玩陪舞陪聊,陪完以后还要下去凑数刷碗,忙活到午夜都没得休息,确实挺开心的。
“你甚至还有一件晚礼服。”
哦,而且因为身份的不同,维拉蒂法为了面子,还给斯摩克准备了一条大得吓人的裙子,套在身上足足宽了一圈。红不拉几的十分显眼。盛装打扮之余还烫了卷发。
她是穿着礼服过去刷碗的。
她不介意刷碗,但她介意一群佣人打扮中就她一个人穿得像个小姐刷碗。招摇至极,愚蠢至极,尴尬至极!
想到这里,斯摩克低着眼帘,十分违心地说了一句:“是的,承蒙夫人垂怜。”
垂怜让她社死。
维拉蒂法夫人理理鬓角,慢条斯理地说:“你穿着礼服,倒是玩得开心,我可怜的手却受伤了。”
斯摩克没什么反应,只是再次低头,低声下气的,张张嘴,想说什么。
昨天的宴席上,作为侍从,她斯摩克就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服侍各个夫人小姐。除了帮忙端递盘子,其他时候都在伺候客人。就算陪酒陪到反胃,就算被那些太太们的脂粉味熏到窒息,她也强忍着生理以及心理的不适在端茶倒水。甚至连维拉蒂法夫人的肉排都是自己切了端过去的。
整场宴席,饰品架夫人几乎都没动过手,怎么可能受伤!?
倒是她斯摩克,除了帮忙端茶倒水,不,宴会不止喝茶,最主要是喝酒,还要忙着照看小姐少爷们。一些年长一点的大小姐大少爷还好,他们很规矩。问题是那些小小姐小少爷,时不时地就撞翻大厅里的东西,还会哭,扯着嗓子哭。所以宴会上有很大一部分时间,她是在哄孩子们。如果受伤,也应该是在哄逗之际哪里得罪了这群活爹们被孩子们拿来捶打时受的伤。
“会不会是哪里硌着桌角了?”旁边一个小女佣还在对旁边的女佣耳语。
维拉蒂法夫人不满地剜了那个女佣一眼,“你简直愚蠢。”伸手,三两个女佣顿时簇上前。斯摩克也跟了上去。
呛人的脂粉气味扑面而来。一只手上,白皙而修长,一看就知道平时保养极佳。手腕上蛇一般的缠着几条手链;一枚一枚的戒指死死地镶在手指上。
刚才说话的女佣已经去准备膏药了。
“祖母绿!”斯摩克惊叹一声,“真漂亮。”
维拉蒂法夫人揉揉手腕,满意地瞥一眼斯摩克。“不用大惊小怪,斯摩克。这不过是桑切西太太给我的见面礼。”
这时,其他佣人们才反应过来,悻悻地退下去了。
“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完了吗?”
维拉蒂法夫人没抬眼,惬意地磨挲这满首饰的那只手。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维拉蒂法夫人坐在丝绒的软椅上静静地欣赏她的新戒指。几乎所有人都紧张地在看斯摩克。
斯摩克悄悄看一眼其他人。其中一个老女人注视斯摩克,轻轻摇摇头。这个结果在斯摩克意料之中。她理解。毕竟几百个脏了锅碗瓢盆要刷,一个晚上肯定解决不掉。
斯摩克缓缓开口:“是的,夫人……我得去问问管家,我并不很详细地了解具体情况。”
几个新来的女佣松了一口气。
“最好是这样。”维拉蒂法夫人顿了顿,“以及,告诉劳加托管家,可以着手准备下一场的舞会了——有关我的庆生宴。这比昨天的那场重要得多。”
还来!
重要得多!
“是。”
更多的人要伺候!更多的餐具要刷洗!工作到更晚才能休息!
“至于其他消息,听我吩咐。”
“悉听尊便,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