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天师那里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沉到了西边。

博托自然是最兴奋的那个，他握着老天师的手叽叽咕咕地说了好多话，最后还吻了老天师的手。大概是他办成了基金会一个多世纪以来一直想办但没办成的事的缘故。老天师亲自把他们送回到车上，还说让他们以后多回来。

江获麟点点头，但又说：“得看情况。”

老天师很不满意这样的回答：“不过就是心思不在这儿罢了。”他又摆摆手，“算了算了，爱来不来吧。”

车离开了，老天师背着手往回走，景云急走两步跟上，老天师却突然止步立住，景云差点撞上他。

“哎呀！”老天师一拍脑门，“忘记和他们说了！”

景云问：“忘记说什么了？”

“唉——”老天师只是长长地叹气。

景云又说：“大不了给他们发个消息嘛。”

“就这样吧！”老天师摇摇头，又抬腿往前走，“他们知道与否，都是天意啊。”

景云耸耸肩，不置可否。他跨过门槛，轻轻地合上了宅子的两扇木门。

第二天返校，发布了上星期学校组织的模拟考成绩，班主任一个一个地把成绩有所提升或有所下滑的人叫到走廊里去聊——毕竟只有一个多月就高考了，已经不是需要多么用力地批评的时候了。

青河稍微退步了一点，不过鉴于他之前的成绩属于班里偏后的，所以这次的成绩比起以往依然还可以说是进步，当班主任喊他出去的时候，他心里并没有什么负担。起码不像有的退步大的女生那样是红着眼眶畏畏缩缩地踱出教室门的。

班主任是个三十出头儿的有些胖的男老师，教语文的，能随口引用《古文观止》里的名篇佳句，曾经有次喝醉了在班里骂那些校领导是：“吮痈呧痔之徒，是‘何知仁义，已享其利者为有德’而已！”因此虽然平时在班里颇为严厉，其实倒也还得学生欢喜。

出乎青河意料的是，班主任并没有和他聊成绩，甚至连成绩单都没有看一眼，只是问他：“将来有什么规划？有没有什么自己特别感兴趣，想要深入学习的方向？”

青河对这些还有些一头雾水，他感觉很茫然，就摇摇头，说：“暂时还没有。”

“得有了。”班主任说，“我上高三的时候也像你一样，成绩高不成低不就，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

“哦。”青河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听说你喜欢夏典尧是不是？”班主任又说。

青河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事都传到班主任耳朵里了。他浑身很不自在似的扭了扭，最后点点头。

“为什么？”班主任问，“你对她很有感觉吗？”

青河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感觉嘛，那倒是也算有，但现在很难说了。他这个时候反而想到了端着HK416在他面前射爆了伥鬼脑袋的叶素。他摇摇脑袋，觉得这不过是一种“吊桥效应”罢了。可夏典尧就不是了吗？在阴暗的高中生活里带来阳光的少女和在吊桥上与你相拥的少女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都是把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救赎看的过重导致的妄想。

“我不知道。”青河最后如实说出。

“那就先不要想这个。”班主任说，“好好考虑一下大学的事情。前段时间让你去听的那个宣讲会，你有兴趣吗？”

“那个梅斯-博伊龙学院？”

“是的，那个是校长点名让你去的，我听说是对方对你有兴趣。”班主任似乎有些不理解，但是还是说，“这个机会不容易，你要好好把握。”

“哦——”青河感觉自己能想象出博托一脸不苟言笑地指着自己说“那个学生不错”的样子了，简直活脱脱一个老谋深算的犹太商人。他踢踢栏杆，对班主任说，“其实我自己兴趣是不大的，那么远，而且我英语也不是那么好。”

“你要有一点囊括天地的充然志意。”班主任说，“当然我也不是劝你说非要去留学不可。但是，青河，我总是觉得你欠缺了点什么。”

大概是这样的，青河自己也不能肯定自己欠缺了什么。志气？似乎班里确实有人目标远大。“此其故何也?得无有出于山水之外者乎?”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也不因此惭愧。或许他曾经有而现在失去了，至于为什么，什么时候失去的，他说不出来个一二。

“总之我觉得你是有希望，只是把你欠缺的事物找回来补上。我觉得或许你到处转转，做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有帮助。我不是单单在说高考，而是关乎你未来的事情。”班主任挺苦口婆心的说，“高考嘛，其实你现在也大差不差了，不过像你这样的学生，反而高考后才是更关紧的。得有个方向不是？总不能总当个无头苍蝇吧？”

班主任说的当然对，可不是所有正确的话都是现实中的真理，需要遵循。

青河点点头，他没有办法继续说什么。

“你这两天总是请假，是有其他的什么计划吗？”班主任问，“如果不是准备留学的事情的话，还是把重心放在学校里吧。”

青河自然不能说自己是在外面加入了某某跨国神秘组织在准备拯救世界。

“好的老师。”他只能这么回答。

班主任感觉没有什么别的要说的了，就放他回班了。

他坐到自己位置上，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英语卷子，摇摇头。把它收回了书包里，又看见了书包里的那个牛皮档案袋。他不记得自己把它放进过书包，看俩多半是叶素或者博托塞的。这俩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他做了个深呼吸，掏出档案袋，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全拿出来。这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夹在各类文件之中的信封，火漆印上是梅斯-博伊龙家的纹章，可惜青河并没有拆信刀，只能接了同桌的三角尺来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