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杨先生的第一个故事

关于杨先生的手

我在莫卡卡的手机上用拇指和中指放大她的同伴发来的图片时，发现她看着我的手目不转睛，要说快要想舔一下都不夸张。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她喜欢我的手，其实这不是第一次有女人这样看着我的手。可是她们不知道这双手稍微碰到刺激一些的东西就会过敏，那种痛和痒的交杂，又不可能时时处处的抓痒，只有忍耐和倍加小心。

“莫卡卡，你知道我手会过敏，稍微有一些刺激就会过敏得很厉害，因为曾经洗，不停的洗，一天要洗很多次，一次要洗很多遍。”看着莫卡卡疑惑的眼神，我继续说了下去：“莫卡卡，你知道2003年抗击非典吗？我当时在小汤山，战斗在抗击非典的第一线。那一年，我和战友们准备出征之前，军医大的领导让我们每个人给家里打个电话，我给我妈打了电话，你知道吗，我妈在电话的那一头泣不成声，甚至要给我下跪，让我下车，说不可以去。我说，妈，我现在下车，等着我的是枪子儿，而且，我是学医的，有什么比救死扶伤更重要的事情呢。你算算那年我多大，19。算战友里最年轻的，就这样我们到了小汤山。”

讲到这里，我发现莫卡卡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她无数次的将目光落在我的手上，指尖上，我不知道双手对莫卡卡有如此的吸引，尤其是刚才我用拇指和中指放大在莫卡卡的手机屏幕上的盘子的图片时，莫卡卡简直要伸手来摸了，如果不是理智及时制止了她。

我继续说了下去：“每一天，出了宿舍的门洗一遍手，套一层防护服，出了医护隔离区洗一遍手，套一层防护服，进了病区洗一遍手，套一层防护服，直到套第五层防护服，来到病患身边。每天有百余病患离世。哎，我们束手无策啊，每天还有更多的病患来到病区，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死神无时无刻不在凝视着小汤山的每一个人。莫卡卡，怕死，是人性里最真实的部分。我有战友坐在宿舍的床上，拿着体温计，就像我这样，看，拿着体温计，不停的量体温，直到把自己量到39度，为了不出征。老子不一样，我他妈每天早晨永远第一个上。19岁哎，我不知道为了立功受奖，为了加官晋爵，只是觉得病患太可怜了，你想想，每一位病患都是一个家庭。忙啊累啊都不是什么事情，就是为了让这些人能平安回到家人身边吧。”

“卡卡，十几年过去了，这双手时不时会过敏，就是提示我曾经有那么多人在我面前离开人世，而我和我的战友们无能为力。死，在我的记忆里，是解脱，莫卡卡，那你能理解吗？”

杨先生看着莫卡卡的眼睛，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转向了莫卡卡，右臂支撑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把莫卡卡完全圈在了自己的身体里。因为身高的原因，杨先生低头努力寻找莫卡卡的眼睛。回应给他的，是闪烁着泪光和炽热的莫卡卡的双眸。莫卡卡透过这双眼睛，看到的是对生命的悲悯和温情，以及这个男人的勇敢。这个男人完全颠覆了莫卡卡固有的关于南方男人精于算计、小家子气等等的思维，莫卡卡觉得杨先生独特的气质和经历已经深深吸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