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姐儿，看，我在家里做的凉拌菜，有荤有素，管够的啊！”

周明靖忙着摆桌椅，伙计一个接一个地来，很快偏厅里就变得闹哄哄的。

“侄儿来啦，来，过来，你和我坐好不好？”周明靖看到一个莫约七岁的小男孩，招手叫他过来。

“哎哟，这是六指儿那儿子吧！”

“哟呵，都长这么大了！你叫什么名儿啊？”

几个大男人看到男孩儿，都很开心惊喜地拉着人家交谈起来。男孩很快就被围起来，腼腆尴尬的小孩被几个大人东问一句西问一句，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哎呀你是不是搬来这儿不习惯啊？看你瘦的，都脱相了！”几个大男人附和着。

“呐，叔给你钱，多买些吃的啊，像你小姑姑一样。”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说着就塞了一张红票子进男孩手里，还指了指周明靖，“看你小姑姑，打小就喜欢吃这吃那的，她打小我们就见天的给她带好吃的啊，给她养的白白胖胖的，你多学学你小姑姑，咱得壮啊！”

另一个男人也搭上话：“就是就是，你看叔，这肱二头肌，这大肌肉，那都不是白长的！你看，这么结实，哎呀小孩子在长身体呢，还是得多吃些！”

男孩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切换，腼腆得不知道要说什么话。

“哎！”周明靖一巴掌拍在那个给钱的男人的后脑勺，“你又在这里诓骗人小孩子。”周明靖把被一圈人围住的社恐小孩拉出来。

“噢！”张旺财被打，夸张地大叫了一声，“不是哎！我这哪骗人了，不信你问他，我刚还给了张红太阳呢。”张旺财百口莫辩，因为他真的很喜欢骗小孩来逗。

“小安啊，准备开饭了，你和我坐那儿好不好？你爸坐你旁边哈。”周明靖搭着人家肩膀走到大桌前。

男孩点了点头，自己很自觉地坐好。

不多时，人都来齐。

“感谢东家和少东家请我们吃年夜饭爱！我们敬一杯！”

不知道是谁发起号召，众人都纷纷举起易拉罐，一饮而尽。

“准备过新年了，我就祝大家，万事如意！”周聪先起头，很简洁地说了一句祝福语。他不喜欢那些领导做派，无论干什么都要先来一段激情演讲，或许是他以前做学生的时候经常听班主任和领导说教的缘故，又或许是他本来就不太爱表达。

众人都随声附和着：“如意如意！”

周明靖作为少东家，自然要接着说一些话。她站起来，挺了挺腰板子，面带微笑道：“大冷天的，大家能聚一起吃个饭也是难得，那我就先祝今天出力最多的两位奶奶，长命百岁，福寿绵延！”

一阵短暂的喝彩后，周明靖又接着说：“再祝孩子，天天开心，健康长大，学业有成！”周明靖几乎是挨个祝福了一遍，每个都做到“对症下药”。祝想娶老婆的几个叔叔桃花运旺，祝喜欢买彩票的叔叔运气好，祝有孩子老婆的阖家美满，她非常了解这些从小陪她长大的人们的情况，说的话都是别人爱听的。

常九自己坐在东南角的桌子上，喝两口又烈又厚的烧酒，轻轻啊两声，又慢条斯理地吃起菜，自己吃得不亦乐乎。他也是孤家寡人，快五十了，没娶过老婆也没有小孩，唯一带过的娃就是小时候的周明靖。

饭桌上，男人们都在吹水划拳打扑克，周聪乐在其中，只是输得有点惨烈。

周明靖先是吃了半肚子好吃的，接着加入到划拳行列里。她不会打扑克，手气差得比脚气还臭，但是她划拳很在行。划了一圈人下来赚的钱不仅填上了周聪输掉的钱，还翻了一番，能供让周聪接着玩。

“师傅啊，你自己一个人吃不无聊吗？”周明靖走到常九身边坐下。

“这些都是和你父亲打拼了很多年的，你很应该重视他们。”常九突然语重心长地说。

“看你说的，这都是我亲叔叔，我还不至于这么凉薄。”周明靖无语，顺手拿筷子戳了个肉丸子吃。

“来的都是男的啊，我记得你们家伙计里不是有一个女的吗？”

“艳姐有自己家的好吗，这日子除了你们这些单身汉，还会有谁不回家和家人吃啊。”

“都没家人？”常九突然发问。

这么一问，周明靖细想，好像还真都是。唯一有个儿子的六指叔，他老婆嫌弃他很早就和别人跑了，半年之后把没钱打胎生下来的儿子放他家门口，一直都没踪影。这也算是单身汉了吧。有几个叔叔在早几年也谈过一两个，到后面基本上都分了。这样算来，十多个叔叔还真的都是孤寡人！

“干这行的，先天条件就不行，你看啊，又是要跟着东家东奔西走的，要不就是手上多少要沾点血的，没一个是干净的，赚得虽然多，但是说起来也没个好听的名声，天天跟跟着的，查铺子啊、当保镖啊，都是要凶神恶煞的。他们这工作，家庭缘浅啊。”

周明靖抽出意识，不对不对，这怎么突然就开始讲家庭缘呢。“哎，师傅，聚餐吃饭呢，咱能不这么突然地就给我灌输知识吧，这多不好啊。”

常九拍了一下周明靖的脑袋，“就你这半吊子水平，别和别人说我是你师傅，说出去别人都要笑掉大牙。”

“哼！您老自己慢慢玩吧，我不乐意陪您了！真讨厌。”周明靖回到大圆桌上。

周明靖才坐下，身旁的小男孩就扯了扯她的衣摆。

“怎么了？”

“刚才那个叔叔给的。”男孩把一张红钞票给周明靖，有点皱皱巴巴的。

周明靖温柔地摸摸男孩的头，“没事儿拿着吧，那个叔叔和你爸是很好的朋友，呐……先存姑姑这儿，姑姑每次去看你就用这钱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男孩听后点了点头。

冷风在拍打着紧闭的门，敲击着窗户，却扰不了人们对新一年，新日子的期盼兴致和酒肉和尚做乐的愉悦。

熙熙攘攘的偏厅，无处不在的热闹在证明着，今年会是好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