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冲上去，周明靖却被他这个猛烈的动作吓连连后退，是的，是被吓的。她惊慌退到桌子旁的时候，赵沂焕已经在她跟前了。

周明靖蹙着眉头，一只手抬起来挡在自己前面，是防御的姿势。但是眼底都是翻滚的惊慌，惊弓之鸟。

她一只手隐蔽地按在桌子上，支撑着她虚弱得摇摇欲坠的身体。赵沂焕不敢再往前，定定地站在里周明靖一米半远的距离。

呼吸很快平复，他缓慢地向周明靖伸出手，用最简单的肢体动作想告诉周明靖，自己是不会怎么样她的。

静等十五秒，周明靖防御的手有了收回的动作。

赵沂焕接着往前探了半步，指尖触碰到了阴影和光亮的交接线。

“没事的，人我都替你解决了……不怕。”

赵沂焕开口，他不会哄人，这也是身处环境的影响，对于比自己小的女孩子，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语言。少年小心地安抚，轻微沙哑的嗓音在空气中翻滚，喉结滚动，对上惊慌少女的瞳孔——指尖划破黑暗。

赵沂焕一点点挪步，直到半个身子都进入阴影中。

他的手一点点靠近周明靖，极其小心地试探，在触碰到周明靖的那一刻，周明靖整个身躯震了震，但是出乎意料地没有再后退。

赵沂焕的手又缩回来，停留在半空，离周明靖仅两个拳头的距离。突然，周明靖的手试探性地用指尖点了点赵沂焕的手，像是在确认有没有危险。

她抬起眼皮看向赵沂焕，似乎是在反复确认。

接着，又颤巍地把手覆上赵沂焕的手掌。赵沂焕顺势握住她的手，把她慢慢拉出里屋的阴影处。

突然的光亮让周明靖有点抗拒，继而慢慢接受。清晨的初辉打在两人身上，周明靖单薄的睡衣随穿堂风轻轻摆动。

赵沂焕的手掌传来阵阵冰凉，他才意识到三月份还是冷的，周明靖还穿着一件单衣。

他赶忙把自己身上的斗篷解开，给周明靖披上。体温的余热使周明靖后背顿时涌上一股暖流。

周明靖抬眼看向赵沂焕，就像刚来长沙那晚，也是赵沂焕把斗篷给周明靖，一模一样的动作，但两人的神情和心理都完全不一样。周明靖眼神又飘忽，看左看右的，不知道要看哪里，最后垂下眼皮。

周明靖低下头，手上握拳的力度紧了紧，突然，两拳厚实的力气落在赵沂焕胸前，周明靖虚弱得厉害，力气也跟着变小，赵沂焕由着她对自己拳打脚踢。

他知道周明靖不是在怪自己，只是心惊胆战过后的情绪激动，因为醒来时自己不在身边，有委屈也有依赖的嗔怪，她吓坏了。

打了十几下，都是棉花拳头，她全身都泄气下来，突然往前走了两步，抱住赵沂焕。

赵沂焕一惊，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大手轻轻拍着周明靖的背，缓慢有力地安抚着。周明靖的手臂伸过赵沂焕的肩头，绕过肩膀，环着他的脖子。

赵沂焕俯身，有力的双臂揽住周明靖的背，就像昨晚一样。

“赵沂焕”。

那一句“我害怕”始终说不出口。这是源于对信任的人无所duo lv依赖，就像现在的两人，一个心里只有担心关怀，一个心里只有害怕茫然。

赵沂焕盛有绝对安全感的臂弯缩得更紧了点。一个人在极度没有安全感，对外界感到陌生的时候，最依赖的就是一个狭小的空间，有温度有遮挡物的狭小空间，就像蜗牛的壳一样。

赵沂焕知道这一点，尽量拥住周明靖。二十厘米的身高差使得周明靖在赵沂焕怀里被很完全地包裹起来。

周明靖呼出的鼻息反弹回自己脸上，冰凉的脸逐渐被温化。

她微微踮起脚尖，赵沂焕微微弯下腰，周明靖把头埋进赵沂焕的脖颈间，有温度的皮肤紧贴着自己冰凉的额头，周明靖仔细感受着暖流涌入血液的感觉，呜咽着说道：“你，怎么，才来，你去哪了……”

赵沂焕轻拍着安抚她，他好像在嘴上一直很迟钝，说不来什么安稳人心的话，即使像现在这样，自己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一直到鸟鸣声消散，初阳驱散雾霾，院子的草药折射出细微的绿光，影下一片斑驳的碎光。

赵沂焕低头，手抚上周明靖的头。周明靖微微抬头，那双清澈得像今早日光一样的眸子看向赵沂焕。

“好了，不怕，”赵沂焕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安抚失控的情绪。

“赵沂焕……”周明靖很小声的，略微带有些哭腔。

“我在。”

周明靖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一点，紧紧揽住的手臂放松一点，然后慢慢放下。

赵沂焕放开她，白皙的手轻轻拨开周明靖额前被汗水打湿的青丝。

这个时候赵沂焕应该问周明靖冷不冷的，但是这个根本就不用问——周明靖额头出的是冷汗。

赵沂焕让人坐回床榻边，自己把火炉升起来。

这件宅子建得早，孙一针重新装修房子的时候也没有装上地暖，而且这间房间也是客房，孙一针只找了一个火炉和能在房间里烧的炭。

炭火升起，猩红的火焰摇曳，在火盆中怒放。

“饿了？”赵沂焕听到周明靖肚子传来饥饿的声音。周明靖谨小慎微地摇摇头。

“你有什么忌口吗？鱼吃不吃？算了，我都热了吧。”赵沂焕自言自语，起身走向周明靖，“你等一会就有吃的了，好不好？”

周明靖点点头，赵沂焕出门去厨房。

出了厨房门，赵沂焕才呼出一口气，绷起的肌肉和骨头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