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F!
#REF!
宫然就像一头祭品,公然地成为了架在火上烤的美味,他越烧得噼啪作响,旁人越是兴奋,越是舞得疯狂!
......
盛宴仍在继续,但没人知道可怜的祭品正躺在一张床上。
他双眼空洞,看着天花板。
“外力导致的颅内出血,未完全排除的脑干损伤。当时入院后就进行了紧急手术。术程顺利,目前情况稳定。”医生对着三个警察说。
“那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站在前面老警察看着宫然,问着医生。
“客观来说,他已经醒了。呐!他都睁着眼睛啦。生命体征各项平稳、各项指标都没异常的。过段时间再复查颅内情况吧。只是......”
宫然宛如一具木偶,一具头上包着纱布的木偶。
“那他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说话,我们要问点东西啊!”一个年轻的警察有点不耐烦。
医生沉默了一会,看着刚刚说话的年轻警察,努力地压住内心的不快。“他这种情况,其实是可以避免的!不是吗?说实话,他什么能恢复意识,要看他自己。”
此时再无人有话,氛围尴尬,三个警察便离开了观察病房。在车上,老警察开了口:“你们倒是说说,现在我该怎么办?哈?我就问你们俩,抓人要弄到这样吗?”
“不是,刘队,我们当时......”
“开车看路!小伍!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出‘外景’吧?紧张成这样?再说,那就一毛头,当时不应该就一牵制加一低扫,不就完事了啊?要使得上这么猛劲?飞扑?好了,现在人在那舒服躺着,我们......”
“刘队,这事怪我。”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高个警察说。
“现在不是要怪你,小易。现在证据也确凿了,那孙子跑不了的!可是,你看到网上视频疯传,有媒体带节奏说我们抓捕时滥用武力,对犯人造成不必要的伤害。说我们搞私刑!这总结报告不好写啊。”刘队点了根烟。
“不是吧?这些家伙真是无良!我们可是正义的一方啊,怎么一下子就成了加害方?”小伍抱怨道,“网暴他就算了,怎么连我们也要捎上?”
“刘队,我有个疑问,那些证据我觉得有点怪。”
“不是吧,小楼哥!铮铮铁证啊,DuangDuang的实锤啊!”小伍抢先道。
“我就是觉得太实!而且他每次出现在摄像头里,都像是故意的。感觉就像害怕视频拍不到他那样。”
他不断在重温着那些视频画面:宫然离开KTV——进入酒店——离开酒店回到家中——犯案后离开再回到酒店——再次回到家中被抓捕。每一处都有视频完美地证明其的存在。按道理,这证据是铁得不能再铁,这案子是钉得不能再死。但易小楼的内心一直有几个疑问:为什么杀人后要回到那酒店?回去做什么?然后一个24岁的男生行凶后平静地回酒店睡觉并睡醒后离开,再然后毫无异样地回家?这该要有多强大的心理素质才可以做到的事情!
当一切合理得太合理,反而让人觉得不合理。
“小楼啊!”刘队将易小楼从播放灯里拉了回来。“这件事,不怪你。所以你内心不必过于自责。”
“不是,刘队。我是真的觉得......”
刘队直接打断:“我跟你说,你现在就是陷入了愧疚的陷阱里,你懂嘛,对犯人的愧疚,你想为自己‘赎罪’,然后你就对他产生了一种共情,你想试着去证明他没那么坏,甚至证明他没犯法没杀人。想通过这一切愚蠢行为去弥补你对他的伤害!”
“我的天啊!二十刀啊!他捅了他父母二十刀!分别!你要告诉我他没那么坏?他那逼崽子还抹了他们的脖子啊!小楼,难道你没看到那现场吗!”刘队补充道,他吸着烟望向远空试图隐藏差点暴走的情绪。
“就是啊,小楼,那些摄像头不是全拍到了嘛,甚至连他家里的那个也拍到了,不过后来被他关掉了,所以没拍下过程。”小伍语气较平和,但还是捕捉到刘队刚刚那话里的暗涌。
易小楼低声地回了句“嗯,也是啊。”
真的如刘队所说,他陷入自我救赎的境地吗?那种怪异的感觉真的只是愧疚心作祟?
一路再无话,车回到“大本营”。
刚下车,刘队的电话便响起。他挂断后示意出去一趟,并交代他们尽快完成收尾工作。
刘队驱车来到书城,入内找书,不久便在一书架前停住脚步。他抽出那本“寻找已久”的书。意料之内,他周围很快就有另一人也在找书......
“好久不见啊,刘队长。”男人意味深长道。
在警察局这一边,伍文泽和易小楼继续完成案件的收尾。伍文泽见易小楼仍若有所思,便拿出一个文件,“呐,你自己看吧,这是我负责的那部分资料。”
易小楼翻开文件,很快就发现伍文泽希望他看到的部分。“遗产的极大部分转进了一家养老院?”
“如果你是那位‘带瘾’的娇气贵公子,你父母完全没打算让你继承家产,就留个可怜的百分之三给你?换做是我,我肺都要炸啊!”伍文泽顿了顿,继续着,“我也跟他的家庭律师那边核实了情况,这份遗嘱是公证过的!”
“那犯人是知道了这份遗嘱的存在后......”
“现在来看,很大可能就是了!但律师那边强调他们未曾向宫然泄露这遗嘱内容。所以可能就是在什么巧合之下,宫然发现了自己父母的这个打算,并心生恶意。”伍文泽拍了拍易小楼的肩膀,“他毕竟就是个小年轻,或许平时的情绪早有积累,后来几杯酒下肚就一时失去理智。”
易小楼刚想说什么,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他赶到医院,恰巧遇到了宫然的管床医生。医生跟他说了一个耐人寻味的情况:“不知道这情况对案子有没什么帮助,但我觉得有点奇怪。当时他送进来时,我们常规给他进行了血液检查,其中包括了警方的服毒试验,发现他当时血液内酒精浓度可达中毒的程度,而且检出迷幻剂‘霜星’阳性。但后面几天,我们对他血液再次取样,并未再检出‘霜星’。”
易小楼皱着眉看着他。
“他不是一个瘾君子。”
易小楼心里咯噔了一下。“医生,这种情况意味着......”
医生看了看他,继续低头看着病历本,“‘霜星’这种迷幻药残留性很奇怪的,如果是长时间注射史,就算后面停了半个月,身体内还是可检出的,而且还可通过体内数值回溯大概时间,而且静脉注射与雾化吸入的差异也很明显。按目前情况来看,他应该是静脉注射,至于是主动还是被动,这不好下结论,但基于目前所收集的情况来看,他不是瘾君子。”
当时警方将宫然定为重大嫌疑人时,很快获悉了他那晚住的酒店,而且火速前去地点实施抓捕,当警方去到酒店时,并未在酒店找到他,但在酒店房间里的浴缸内找到了泡在浓硫酸中的凶器。从监控影像可以得知:他登记入住K237房间——离开——再返回K237后就没有外出。期间没有任何人进出该房,直到警察进入K237房。警察进入K237时,没发现任何指纹,任何痕迹,除了浴缸里的罪证。
“那么,”易小楼喉咙微微发紧,总觉得似乎触碰到了某种诡异的真相,“从入院时抽取的血液样品里霜星含量也可以反推嘛?”
“大致可以,按照衰减(代谢)速度,大约是半夜11-凌晨1点的那会。”
易小楼脑子被猛击一拳!那种诡异感越来越浓,越来越近,越来越具象化。
——那么宫然当时是处于酒精中毒+霜星注射的状态?
——等等!
易小楼终于想通视频里和现场到底哪一些地方让他耿耿于怀。如果医生的判断没有出问题,那么视频里宫然的行为会这么正常,一个严重醉酒状态下并注射了“霜星”的人真的走出那么板正的步吗?回到家后的行凶又该如何解释?经过法医的对伤口的分析,得出的结论是这些伤口过于完美,堪称专业,刀口没有丝毫的拖沓,其实刀数完全不必那么多,看得出行凶者大概率是出于泄愤。一个24岁的男孩该如何做到?还是在双重状态影响下。
“刀,快进快出,没有犹豫!”易小楼想起当时法医的话,“这跟以往激情犯罪或无意识犯罪的情况存在明显差别。这手法很专业。”
“你现在可以去看他了,别讲太久。”医生的话打断了易小楼的思绪。
易小楼轻轻地开了门,迟疑了些许时间后走了进去。
宫然看着他,脑海里的些许影像浮了上来。
——一只老虎猛地扑了上来。
——扑了上来。
房间里充斥着混了崩溃和荒诞的消毒水味。易小楼得到的全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宫然得到的全是意料之外的震撼。
易小楼审视着眼前的男孩,试图在他身上找寻到任何带着残忍的蛛丝马迹。可惜,这种事情难以实现。宫然身上那一种纨绔子弟的味很浓,但也散发着一种单纯。
——难道他真可以藏得那么深?高智商犯罪?还是其他?
同时......
宫然凝视着前方,没有理身旁的易小楼,他沉浸在刚被大量信息冲刷过后独有的空白广场中。
——我就过了个生日,然后醒来就成了杀人犯?我那晚都喝成什么样呢?我还拿刀呢?我吸?我......
不知不觉,宫然的眼泪涌了出来。
易小楼识趣地离开了。
他哭得撕心裂肺。
他一直不断地说着——
——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