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林祭只是耳朵不舒服，很快耳朵里竟然流出了血液，再不多久，他已经是头痛欲裂、嘴唇青紫了，脚上想方设法腾挪的动作也疼的停了下来。断断续续地，他似乎是听到那些声音在说：“你逃不掉的！永失吾爱，是对你的诅咒……”听到这，林祭再也忍不住朝着空荡荡的四周大喊着：“是谁？谁在装神弄鬼？有本事你就出来！”

无人回应。

就在此时，声音已经嘈杂尖锐到再也听不出来说的是什么，只剩下令人头皮发麻、恶心眩晕的尖锐声调，再加上失血和体力透支，林祭只觉得周身神经都在打突突，胳膊开始剧烈抖动，双腿也麻木了。

十几分钟的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在他的脑袋愈发昏沉、眼皮乏力的一晃神间，手终于不受控制的松开了，但并未如他所想落到什么刀山火海之中，而是“嘭”的一声摔到了结结实实的地面上。在下坠的过程中，他似乎瞥见了那座“人头山”氤氲起一缕黑气。

地面和他的下坠点之间不算远，就像凭空突然出来的，可当时他的五感仍在发出着高速下坠的指令，所以这一摔反而比实际情况严重得多，林祭哇的喷了一口血出来，翻身平躺在地上，气若游丝，晕了过去。

中途，他的眼皮微微睁开了一点，看到师傅穿戴着整齐的新道袍俯身查看自己的伤势。“师傅”，林祭在心里喊着，但伤势太重而无法发声。林老道并未察觉林祭清醒的这一瞬间，或是已经察觉却未回应，他淡淡的说着：“你小子道术也没什么长进，但是封印已经有了裂痕，这一次老头子我挡得住，再过几年还是一道坎啊。看不破孚廓，不知本命，你再入魁钹山必死”。后面的声音渐渐不清晰了，林祭的眼皮再次合上。

脚步声、对讲机声、救护车的警笛声、说话声和东西的磕碰声，在一片嘈杂声中，林祭又一次睁开了双眼。他挣扎着想起来，却被身边的白大褂医生给摁住了。他艰难地转了转头，想从混乱的思绪中理出点头绪。

没错，应该是师傅救了自己，他记得自己回到了道观。但周围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进进出出的警察，满地的碎砖片瓦，巨大矫健的警犬到处嗅着，白大褂的医生来回奔忙……“怎……怎么回事”？林祭嘶哑着嗓子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但摁住他的医生没有回话，而是快速的叫来了另外几个白大褂，“快，快，担架，这里”。

林祭的手脚根本无力动弹，只能任由被抬上担架，在穿过道观的过程中，他感觉身体上的疼痛已经不值一提，因为眼前所见让他瞬间泪目，心如刀绞。整个寺院几近坍塌，师兄们的尸体东倒西歪，尸身毁损严重、血肉横飞，地面都被大量的鲜血染成了深红色。无人为他们哭喊嘶叫，天地间只剩残垣断壁、黄叶飘飞，这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日，也是时至今日他心中最难解的迷。

“师傅，你们回来”！林祭哭喊着从噩梦中惊醒，但心尖依旧痛的揪了起来。自那一日后，重伤的林祭经历了3场手术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而后陆续得知了师傅失踪、道观内除他之外所有弟子全部离奇遇难的事情。警察在案发现场采集到的几十份血液样本中，检测到了大量的林老道的DNA，推测他或许也已经遇难。

可林祭始终觉得，师傅并没有死，这一切必然跟那个幻境有关。

此后6年间，从上学到毕业、工作，林祭一直借绘画采风为由在全国奔走，不断追寻着幕后的因果。他几乎踏遍了大半国内奇险诡谲的地方，但始终线索寥寥，只有在每年清明时节，回到A市的衣冠冢前凄然发问，可惜山风依旧，生死茫茫。

直到小鹿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