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兽人吧。”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阿多尔贡用着人类的语言说道。

语句并不流畅，但足以说明他的诚意。

达米恩摇摇头。

“很……可惜，和你在战场上，相遇。”

“索德城，还有活口吗？”

达米恩问道。

“没有，这是，兽人的，传统。”

“战士的对手只能是战士。”

达米恩的意思是，不应该向平民和奴隶举起屠刀。

“真是……太可惜了。”

阿多尔贡看着手边胡吃海喝的将领，接着说道：“他们，就是群，畜生。”

“那你怎么不来人类这边？”

达米恩笑了笑。

“别……开这种笑话，我，知道你们的，方法，我会被加上各种，错误，然后，没有自由，变成你们的奴隶。”

阿多尔贡一直没有吃盘子里的东西。

“这么说起来，我倒是挺想加入你……”

达米恩话没说完，就看见有兽人将领控制不住，伸手抓住桌椅就向着一名士官砸去。

刚要起身，身旁的阿多尔贡身形一闪，带起一阵狂风。

眨眼间就到了那兽人背后，一手捏住他的后脖颈，另一只手闪电般捏碎了兽人手脚关节处的骨头。

最后如同丢垃圾一样，将他丢到城门下。

“你们，惩罚，他。”

留下这句话，阿多尔贡又坐回了达米恩面前。

“我有些绝望了。”

经过刚刚的事件，达米恩知晓自己绝对不是阿多尔贡的对手。

“但是，就像你说的，围巾，永不，后腿。”

“呵呵，是维京永不后退。”

“围巾，永不，后退。”

达米恩摇摇头，没再继续纠正兽人王的发音。

“我记得，那个拿剑的，也喊过。”

“手中剑，心中职。

蒙特·索德是位值得尊敬的将军。”

“嗯……但是，最强的，是那个，托蒙德，他们这么喊他。”

阿多尔贡点点头。

“托蒙德是曾经的剑圣，我们曾经最强的骑士。”

达米恩吃完了手里的食物靠在椅子上。

“你们的食物，还能吃，多久？”

阿多尔贡转移了话题。

“三天，如果不招待你们的话。”

达米恩实话实说。

“那我们，三天后战斗。”

说完，阿多尔贡站起身，深深看了眼城墙上的伊特诺，随后转身离开。

伊特诺面带微笑，举起手，向着阿多尔贡的背影挥了挥：

“拜拜~”

盯着阿多尔贡消失的方向许久，他这才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妇人。

一个小脑袋从妇人背后探出，火红的头发格外引人注目。

褐色的眸子里透露着未经世事的纯真。

伊特诺从盘子里拿了块已经冷掉的牛肉，递给女孩儿。

他和莉莉丝很像，都能窥探人心，但又有所不同，在他眼中，一切都是场交易。

伸出颤抖的手，结果冷牛肉，女孩三两口就吃下肚，显然是饿极了。

“你想让她离开维京堡吗？”

伊特诺问道。

妇人低着头，咬着嘴唇，微微点点头。

她不清楚，眼前这位大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将女儿带进城堡内的。

但身为一个母亲，她不想让女儿留在随时可能被攻破的城堡内，去面对那些看起来就令人感到恶心的兽人。

“挺好，都吃点吧，不出意外的话，从明天起，你们的配额就要减半了。”

将盘子递给女仆，伊特诺撑在城墙上，静静看着远方。

女孩儿看着眼前的大哥哥，她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父亲死后，母亲就将她带到了城堡里，因为自己，母亲常常饿肚子，脸色也越来越差。

但她能明白的是，能给自己东西吃的不会是坏人。

盘子里的东西很快被母女两人吃完。

伊特诺将两人带到了一处僻静的储藏室，从袖口下拿出面具，戴上后，盯着那位女仆道：

“你的女儿将离开维京堡，但你需要对此保密，违约之人将以最可怖的方式死去。”

女人抱紧怀里的女儿，点点头。

将面具收进袖口，伊特诺牵起了女孩儿的手，道：“跟我来吧。”

“妈妈……”

“去，丽娜，跟着哥哥离开这里。”

丽娜很乖，不哭也不闹。

储藏室内，女仆跪在地上，双手在胸前交叉，祈祷着：“愿天主保佑我的女儿……”

伊特诺牵着丽娜的手，走进了达米恩的书房。

走到书桌前，伊特诺看了眼丽娜，便拿起笔，蘸了蘸墨水，开始在纸上写着什么。

丽娜安静地站在一边，好奇地四处打量。

黑色的字句很快写满一张纸，随后在角落签上了“贤者·伊特诺”的字样。

装好信件，没有加印火漆，而是直接递给了丽娜，道：“遇到人就给他们看这封信，直到有人愿意送你去王城为止，明白吗？”

两只小手抓着信封，丽娜点点脑袋。

“贤者大人？”

达米恩推开门，看见伊特诺和那女孩手里的信封。

“嗯？维京伯爵，外面没有挑战了吗？”

伊特诺站起身，给达米恩腾出位置。

“兽人王不让挑战了。”

按照阿多尔贡的说法，如果达米恩因为体力不支而被一群畜生杀死，是遗憾中的遗憾。

“梅丽桑德他们明日下午就会回来。”伊特诺道。

“嗯……你有什么办法吗？贤者大人？”

达米恩将上衣扯下，各种伤痕有些让人触目惊心。

三两个医师很快走进书房，为达米恩处理伤口。

“今晚用掉所有的粮食，撤掉城墙上所有士兵，犒劳士兵，好好休息。”

伊特诺又打了个哈欠，似乎很困的样子。

“没有了吗？”

“明日早晨，将西门开一会儿，随后你继续去挑战，多杀几个，到中午回城内，下午再开西门，东门备兵，骑兵突围，你要冲在最前方。”

“这是唯一的办法吗？”

达米恩沉声问道，他希望能有更多人活下来。

伊特诺的方法，舍弃了整个维京堡，包括里面的仆人，士兵，就连冲锋的骑兵都不知道能有多少幸存。

“别犯蠢，我记得你年轻时候比我更疯吧？”

伊特诺牵着丽娜的手，摔门而去。

如果没有外援，整个维京领地无论如何都是要失陷的。

站在达米恩的视角，这个方法，确实是性价比最高的。

一方面能够捍卫家族的荣耀，另一方面，能够让战况传开，如果梅丽桑德知晓，她的那些小团体一定会阻止她做蠢事，家族的血脉也能延续。

达米恩坐在书桌后，两眼满是落寞。

“王国，到底怎么了？”

兽人围攻前，他向国王，公爵，侯爵，伯爵，都求援过，但所有的信件都石沉大海，没有回信。

想当年，他为王国开疆拓土时，几十人就将雪原的蛮夷杀尽，振臂一呼，各地豪杰响应。

但如今，当初的兄弟，有些早逝，有些颓丧，有些沉默，竟无一人与己共赴战场。

赫赫有名维京家，威风凛凛北境王。

身为世家贵族的达米恩尚有一丝热血，曾经那群嚷嚷着要加官进爵的家伙又去哪了呢？

铁塔一般的汉子终于是湿润了眼眶。

“大人？”

医师小声问道。

“你们走吧……”

医师们小心离去，年迈的管家上前，从怀里抽出手帕，递给了达米恩。

“你说，这算是什么事啊。”

达米恩自顾自地说着。

年迈的管家并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达米恩深吸口气，道：

“行了，就照贤者大人说的做吧。”

老管家恭敬行礼，离开。

伊特诺离开书房后，向仆人吩咐了几句，随后又带着她去了厨房，让她选了些喜欢吃的东西，便回到了房间。

“把信拿出来。”

丽娜乖乖从怀里拿出带着褶皱的信件。

接过女孩手里的信，放到一边的木桌上，他接着道：

“衣服脱了。”

丽娜眼睛里露出害怕的神色，但还是慢慢解开了上衣。

“全脱了。”

房门被敲响。

“进。”

两名仆人扛着木桶走了进来，木桶内装着热水。

仆人见到衣不蔽体的小女孩，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在心里咒骂两句。

因为寒冷，丽娜娇小的身躯不断颤抖。

很快又有人送了一套衣服过来。

又有两名仆人，合力扛着一面巨大的镜子走了进来。

将镜子放好，两人很快离开。

伊特诺上前，将房间锁好。

转过身，一把扯下丽娜身上最后的遮羞布。

“走到镜子面前。”

“看着自己。”

“转过身，看着我。”

丽娜双眼里噙着泪，抬起头。

伊特诺戴上了面具，一手盖在丽娜的头顶，说道：“你没有父亲。”

丽娜眼神中出现迷茫。

“你从来没有见过你父亲的模样，你母亲从来没在你面前提过你的父亲。”

丽娜痴呆地道：“我没有爸爸。”

伊特诺闻言，摘下了面具，道：“去洗澡吧。”

很快，淅沥沥的水声传来，伊特诺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笑起来，自言自语道：

“你可真是越来越不像一个贤者了。”

思考片刻，他转过身，将那捡来的匕首取了出来，和信件放在一起。

脸上的污垢被洗去，丽娜显得干净了许多。

火红的头发垂在身后，微微滴着水。

伊特诺左右看了看，仆人没送来擦干用的布匹，只能用袖口帮丽娜擦了擦。

“这两个东西，绝对不能弄丢，明白吗？”

伊特诺一手拿着信封，一手拿着匕首。

穿上新衣服的丽娜点点头，眼神中已经没有当初的畏惧。

夜里，对着床上的丽娜，伊特诺如是说。

“睡吧，往那安然。”

柔软的被褥包裹下，丽娜很快进入了梦乡。

伊特诺透过狭窄的窗户，望向漫天星辰，似乎是想起了曾经。

“真羡慕你啊，莉莉丝，你的骑士，永远有着一颗真诚而温暖的心。”

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找到了正热闹的主厅。

维京伯爵正站在椅子上，做着震撼人心的演讲。

大厅内不时响起一阵掌声。

这时两个仆人找到了伊特诺，一见面就跪在地上，道：

“大人，大人，请您也带我们的孩子离开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