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黄龙一满脑子都是碎碎念,他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写了一晚上的日记:
“我的毕生理想,唯愿这世界天下大同。这理想听起来像是一句大话,做起来更比登天还难,即便只是每日想着,也会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因为这世界从来都是不公的,哪怕我们创造出了现代化的法律条文、社会制度、舆论机制,让人们自以为活在的公正、自由、博爱的阳光下,却也不过是将残酷的本质浓妆艳抹。”
“千万年前,当剩余劳动价值出现后,有一小撮强壮的直立猿,聚集在猿王的周边,吃上了族群所能获得的最好的果子。千万年间他们换了好几个名字,贵族、门阀、士族、勋贵、财阀、上流、精英,他们千方百计的包装自己:他们做慈善,他们谈理想,他们发展科技,他们制造圣人,他们引领生产,他们树立道德的楷模,他们左右风云,但他们的本质依然是那群聚集在猿王周边,吃着最好果子的直立猿。”
“四千年璀璨历史,走马观花似的摄政朝堂,怎么没的呢?亡于残暴不仁?亡于礼崩乐坏?亡于异族入侵?亡于滥用民力?亡于权利流失?亡于气候骤变?其根本原因还是亡于欲望,亡于那撮聚集在猿王周边的直立猿对生产资料无休止的侵蚀及霸占。”
“当生产力发展的果实,跟不上他们侵蚀的速度时,贫者愈贫,富者愈富,耕者不得果其腹,织者不得御其寒,越穷越干,越干越穷。此时,只需要一个火花,不分内外,这座纸牌屋的大厦就会轰然倒塌,战争动乱过后,人口锐减,旧贵族被屠戮一空,生产资料被解放,产力逐渐恢复,而新生的贵族集团也在这时扎下了根,然后酝酿新一轮的毁灭。”
“封建贵族以血缘为纽带,以期靠着分封实现长治久安,但100个癌症病人分散到100个单间里,癌症就不存在了吗?”
“法家以为刑罚能让利益集团畏惧,他们杀了一茬又一茬的直立猿,但直立猿们前仆后继,春风吹又生。”
“儒家以为教化可以令所有人安分守己,不越界线便能实现天下大同,可那些道德君子们,写着最漂亮的圣贤文章,做着最腌臜的事。”
“宗教教导人们节欲、博爱,可每逢大灾之年,僧侣们却往往是圈地最积极的那批人。”
“蛮夷大汗选择了侵略,将矛盾转嫁给外族,只要我抢的够快,就不怕你们多拿多要,可英雄死后,老大帝国很快四分五裂,最凶悍的勇士化身为最贪婪的牧场主,然后他们各自命运的喉咙,被自己那日渐肥硕的肠子,勒的越来越紧。”
“有人发明了愚民疲民术,让民众为了生计而无暇他顾,结果呢,几百名远洋而来的红毛军队,就让这个帝国屁滚尿流。”
“有人用政治正确、爱与自由来来标榜平等,他们会为了、一只小猫没吃饱而义愤填膺,但当数以万计的平民因为空袭而流离失所时,他们选择了沉默。”
“科技的发展能提高生产力,能让我们把饼做的更大,却并不能阻止利益集团伸手,当发展减缓时,所有积压的矛盾便会摊牌。愚民术能让民众麻木不仁,易于操控,可民不知有国,国不知有民,随之而来的便是生产力的停滞不前,是外敌入侵时的脆弱不堪。”
“那些人生导师们告诉大众要奋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但我们穷尽一生的努力,不就是为了让这世界再也没有人上人吗?”
“那么为什么不能限制那一小撮人的伸手,多简单啊?你这么说的时候,就属于典型的理想主义者了,有无数理想主义者那么干过,他们死的很惨,死后还被泼脏水,背负骂名。等你人亡政息,人家卷土重来。”
“如果有一个没有感情没有贪欲的神灵,或者是AI,由他来统治所有人,通过精准快速的算法,确保公正二字永远的执行下去,这个怪圈或许会被打破。可最终的结局,大抵果逃不掉“弑神”。”
“人之道,终究是损不足而补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