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姝抓起地上的枯叶,撒落后被风往前吹去。
当年霍弛带人深入密林,也是突然起了风,才会被毒瘴堵住了归路。
那时裴月姝召集了许多人想办法救他们,所以对林中毒瘴有一些了解。
他们如今也是同样的情况。
他们身上可没有带解毒丹,硬闯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可往前走也不是生路。
“继续前行吧,若真遇到了南蛮人,你们就把我交出去,他们不会要我的命。”
或许那次是悬空寺,那些人是想杀了她。
但如今霍弛带兵压境,他们抵抗不住,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她的身上。
裴月姝站起身,暗十默不作声去前方开路,暗七紧紧跟着她。
至于阿九,她还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
也的确和裴月姝料想的不差,南蛮人已经在这条路上布下了天罗地网。
站在裴月姝眼前的正是南蛮王的弟弟楚雄。
“太后年轻貌美,让我等大开眼界。”他生得高大威武,留着浓密的髯胡,看着裴月姝的眼神就像是猛兽盯上了什么猎物。
四周突然冒出来了无数个人,他们手持弓箭,只要楚雄一声令下,他们一行人就会被射成筛子。
眼前的女子虽风华绝代但手无缚鸡之力,可楚雄却丝毫不敢轻敌。
盖因他知道楚律之死以及南蛮这些年的战乱,都是拜她所赐。
若不是时机不对,他早就将她碎尸万段。
“哼,太后请吧。”他不情不愿地伸出手。
“哀家可以跟你们走,但是他们,你必须放了。”
楚雄哈哈大笑,他对中原人恨之入骨,更何况这些都是霍弛的手下,手里不知道沾了多少南蛮人的性命。
除了裴太后,其余人都得死。
裴月姝冷笑一声,“雄王总要放人去和太尉报信,也得给哀家留个能活命的念头才是,否则哀家为何要束手就擒,引颈就戮保了哀家的一世英名不是更好?”
说着她拔出了暗七的佩剑。
“太后!”
华雄嘴角抽搐,不过放过几个人就能活捉太后,他自然没什么好犹豫的。
他一挥手,包围圈打开了一道口子。
“你去找霍弛,让他不必担心我。”
暗七哪里肯,说什么都要留下。
但他若是留下,只会成为楚雄要挟她的工具。
“快走!”裴月姝把剑扔给他,再用极轻的语气道,“我不会有事。”
暗十看懂了她的唇形,而且他知道他们留下只会是拖累,他朝裴月姝点头示意,拽着暗七离开。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阿九留下了。
“雄王,我为您办事,如今太尉身边已经容不下我,你得收留我。”她双目无神跪在楚雄面前。
阿九被霍弛断了一臂后,就被赶出了太尉府,楚雄派出不少人才说服她相信裴月姝此次前来定州,就是为了故技重施将霍弛害死,她这才愿意为他办事,只是她之前一直不知道他的身份。
反正她恨太后入骨,不如就让她盯着太后。
“这次能活捉太后,都是九姑娘的功劳,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将太后带走!”
“等等。”
暗七他们还没有走远,若是楚雄言而无信,继续派人截杀就没意思了。
“太后真是坐高位久了,以为哪里都是你们大晋的地盘吗?”
楚雄一个眼神,就有人上前押着她前行。
裴月姝皱眉,阿九却先抓住了她的手臂。
“雄王将她交给我便好,我一定会好好看着她!”
阿九眼神充满怨毒之色,似乎等着她没了利用价值,再亲手杀了她。
华雄知道阿九现在只有跟着他才能活命,自是不担心。
“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能伤她。”
到底是大晋的太后,楚雄心里有分寸。
若她出事或是受辱,保不齐会引来大晋的疯狂报复。
只有她好生在南蛮待着,大晋的皇帝才会投鼠忌器。
他不是那么愚蠢的人。
一路艰难跋涉,她们到达了一个山寨。
南蛮人虽然仇恨她,但也不敢亏待她让她死了。
他们将她关进了一个干净的竹屋,送来了吃食和水。
裴月姝歇息了一会,见阿九倒在门口,疼得满脸大汗。
“你没事吧?”她去扶她。
“不用你假好心。”阿九甩开她的手。
她胳膊的伤迟迟没有好,林子里潮湿,这种疼到骨子里的感觉怕是没有人能忍受得住。
“你何必跟着来。”
裴月姝不强求,蹲下身子看她。
楚雄不会明白,跟着霍弛的这十个暗卫,都受过他过命的恩惠,他们才会对他死心塌,愿意用生命追随。
即便被霍弛抛弃,他们也绝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来。
阿九会做这些事,也是因为想救霍弛,以为她才是那个心怀不轨的人。
她不知道那些人是南蛮人,以为最多是和太后有仇。
有三年前,裴月姝设计霍弛的事实在,所以她深信不疑。
可方才她分明可以悄悄离开,却偏要佯装臣服华雄跟进来。
阿九脸色一僵,“你别得意,我只是为了少主。”
依照少主对她的情义,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裴月姝不再和她多说什么,吃了些东西就去床上躺着了。
阿九靠在门口,思索着如何能带她逃出去。
修整了一日,楚雄继续带着她们往更深处进发,终于在七日后到达了南蛮王城。
两个南蛮侍女带着裴月姝去沐浴更衣,阿九想跟上去,但被人拦住了。
看样子楚雄也不信任她,他要将太后单独关押。
阿九藏起心中的惊涛骇浪。
而此时,太后被俘虏的消息也传到了前线。
“少主,都是属下的错!”
暗一已经在地上跪了三天三夜。
他因为误信阿九,连传回来的消息是真是假都没分辨出,就让人将太后带过来。
若不是危机尚未解除,他活着还有用,他早就引颈就戮。
回来禀报的人里面并没有暗七和暗十,若不是太后,他们已经死了。
怎么有脸回来,他们顺着痕迹往前追去了。
“少主,让属下去吧,属下一定会平安将太后救回。”
暗一重重磕头,他的额头早就磕烂了,皮肉黏着干涸的血迹。
坐在上位的人一言不发,拿着信的手在微微颤抖,似乎被人抽走全身的力气,沉着脸靠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