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动了,我不敢赌。
哪怕只是万一。
我走过去,居高临下看这个和我相互憎恶了六十多年的人,“他给你留下的也是这话吧。”
他没有回答我,双眼看着落地窗外哥哥和花生的墓碑,嘴唇微微张开,抬手。
似乎哥哥回来了。
现在,哥哥留下的,唯一能说话的遗物,没有了。
我再也不能从旁人嘴里,听一听哥哥对我的关心了。
我拖着脚步上楼,打开书房门就看到了一个盒子。
祁驯大约不希望他死后我还在这里转悠,所以特意准备了盒子。
我输入哥哥的生日。
机械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回荡。
【密码正确,但请于三百六十五天后重试。】
我愤愤捶桌,抱着盒子冲下去,打电话找专业人员来开锁,但得到的都是那句话,会自动销毁。
我送走了所有人,坐在祁驯对面。
那碗我没吃完的面还摆在茶几上。
我端起来,慢慢吃了口,冷了坨了,不好吃。
可这将是最后一次,我吃到和哥哥有关的食物了。
我很快吃完了,汤汁也喝干净。
我用餐巾摁了摁嘴角,低头摆弄盒子,“我不喜欢吃面,他让你给我做面,大约是……
“有一年,我们被绑架了,他带着我逃出来,在一处农房生火做饭,做的就是面。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他在提醒我,要活下去。”
我扯扯嘴角,笑不出来。
“煞费苦心,用心良苦,我这个哥哥,温柔又绝情,他明明记得那么多,可是我却从未在他的身上讨到任何一点点,爱情的关怀。”
没有人回答我,我自顾自说着,祁驯躺在那里,勉强当一下我的听众。
我这份感情,从来只能说给墙壁听。
——我自小就知道,我有一个很疼爱我的哥哥。
父母工作忙,他是我第一个会叫的人,也是我此生不能宣之于口的爱人。
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对哥的感情不对劲时,是十五岁那年。
我梦里全是哥哥,他扬起的脖颈,低落的汗珠,和鲜红的唇。
醒来后,我躲了两天不肯见他。
他就把我堵在门口,一个巴掌甩在我后脑勺上,“你是不是有病?躲我干什么?你又干什么蠢事了?劝你最好早点说,不然妈给你上家法我不保你。”
他站得太近了,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洗衣液味道,明明我们用的一样的,可为什么他的这样好闻?
他见我不说话,又给了我一巴掌,“上车,今晚再和你算账。”
我痛苦地蹲下,不是被打痛的,我是不敢动,我半身都是僵硬的,怕在他面前失态。
他看我不动,也不废话,直接上手把我拽起来,单手抄起我的腿,抱着我上车!
公主抱!
我当时都要疯了。
可他却还在嘲笑我。
那时候他还没那么注重绅士和礼节,跟我上手玩也是常有的事情。
后面我就不敢躲着他了,我鹌鹑似的跟着他,一面纠结,一面庆幸。
我想得多好啊,我大学时就开始接受公司,长成能让我哥哥依靠的人,然后跟他表白,不同意也没关系,我可以掰弯他。
但祁驯出现了。
我的愿望落空了。
“叮……”
我回头,我的养子带着他的孩子们来了,“爸,我们来给你过生日。”
我摇摇头,“今天不过了,让孩子们出去,打电话叫殡仪馆的人来,祁驯死了。”
很快,窗外多了一座坟茔。
我也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