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翰道:“回禀陛下,此诗是王震为祭其父所作,臣觉此诗极佳。”
李隆基听到他这么一说,不自觉便把破阵子的诗套在王忠嗣身上,发觉倒也吻合。王忠嗣十几岁就驰骋疆场,死时四十三岁,鬓角已见泛白。
“这竖子!”
李隆基笑骂一声,想起王震那张脸,气愤道:“朕看那小子便不是读书的料,这诗多半是托人所作,为求名罢了。”
哥舒翰道:“陛下,臣向知忠嗣谨孝,绝不会有谋反之意,肯定是朝中风言风语,蒙蔽了圣听。现在人已身死,更不会翻起什么风浪,陛下何不为其厚葬追封,已彰圣恩呢?”
李隆基眉头一挑,说道:“你也想为他求情不成?天宝七载,你求朕不杀王忠嗣,朕已允了。现在他己病死,你又求朕为他厚葬?”
哥舒翰连忙避席而拜,沉声道:“陛下,臣心可鉴,绝无贰心。”
李隆基道:“若不是你攻克石堡城,功远大于过,朕今日早将你逐出宫去。败坏雅兴,口不择言,你该当何罪?”
他虽趴在地上,看不见皇帝的表情,可从声音听来似乎没有什么怒气,打铁趁热道:“陛下,臣是尽职其能,于社稷无功,不敢邀名,但求无过。”
李隆基忍不住要敲打敲打这个老臊胡,冷笑道:“你无功?朕心心念念多年的石堡城,让你给打下来了,数十年的呕心沥血,让你十天内攻克,不是奇功,又是什么?”
哥舒翰汗流浃背,他知道自己但凡敢应一声“是”,今后等待他的就是死,连忙道:“陛下,臣之所以能攻克石堡城,绝非是臣之能,而是陛下画守有方,大唐国富民强,兵革锐利,大军至青海依然可保证十万将士的粮草供应,故能一举克定。”
“要说功劳,陛下的功劳才是首位!”
李隆基听他这么一说,火气消退几分,哼道:“这是自然。大唐将士向来无所畏忌,麾下更是名将如云。朕只要愿意,提拔谁将帅都能克石堡城。”
哥舒翰不敢答,只是跪在地上,汗瞬间打湿了整个后背。
李隆基又是哼了一声,道:“可是那王忠嗣呢?朕当年命他进攻石堡城,他拒不受命,拥兵自重。到后来命令其进攻了,又不能攻克,这样的人,让朕如何重用?”
他心里已知王忠嗣并无私通东宫,可碍于帝王的尊严又不能自承错误,便挑起了军事上的不足。
哥舒翰叩首道:“陛下,您有所不知,臣今日之功,全仰仗于王忠嗣当年的教诲。臣昔日不明所以,方至今日才知王将军当得起‘名将’二字。”
“你自己说。”
哥舒翰沉吟稍许,一咬牙道:“陛下,臣虽十日内拿下石堡城,可损伤兵员,为此战而死的将士有多少,陛下可知其数目?”
李隆基一愣,这个他倒是没注意,随口道:“战死了多少?两军交战,伤亡难免,将卒阵亡是常事。”
“陛下,臣大致清点,战死于坚城下的唐军,当在四万人左右。”
哥舒翰沉声道:“以这四万人为代价,臣攻克石堡城。”
听到这一数目,李隆基脸颊上的肌肉不免跳了跳,皱眉道:“死了这么多人?那石堡城的吐蕃军有多少人?”
哥舒翰苦笑道:“吐蕃军借着石堡城的地势险要,只凭借数千人就守住了要塞,我军要攻上去,只能迎着流弩、落石、滚木的冲击,速战速决则必须拿人命来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