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宠冷声一笑,道:“主公也怕小姐过河拆桥,上墙抽梯呢。”说着话悻悻而退,嘴中兀自嘟哝着。临走时忽然想起一事,说道:“瞧我这记性,最要紧的话忘了转告,主公说,你家小姐所中之毒根本就没有解药,要想治好唯一的法子就是进入地道,找到莲花圣境中的天浴泉,以天浴泉的泉水洗浴,即可脱胎换骨,重回青春。最后还要提醒尔等:都是同坐一条船,谁也别想扔下谁。”最后这句口气甚重,带着几分威吓味道。说罢施施然而去。
荷珠大声叫他:“说完没有?可别又忘了!”见他走远再不回头,才回来告知小姐。
美黛子对少冲道:“真有地道入口你也不必告诉我,我是不会让徐鸿儒活着离开的。”
少冲握紧她的小手道:“确实另有入口,但还没找到下山的出口。适才高宠说圣境中有一个天浴泉,洗了能治好你的病,我和萧先生他们在圣境中转了几圈,没见过什么泉,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美黛子道:“这个天浴泉我倒听人提过,说是可以洗清一切病痛、罪恶,脱胎换骨,羽化飞升。曾经是教主奖赏给劳苦功高的教徒的福利,后来不知为何失其所在,渐成传说。这或许就是徐鸿儒的计谋,想尾随咱们找到地道,不可上当。”
少冲道:“咱们再去仔细找找。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试试。”
美黛子点头道:“好吧,你说了算。事不宜迟,咱们须尽快离开,但你身上有伤,不能跟他们硬拼。”寻思如何才能避开外面的监视,恰好濯清来报:“百花苑花仙娘请过府赏花,派人抬来轿子。”暗想道:“花仙娘这个时候还有闲情赏花,必是不安好心,不过来得正好!”遂大声对外面道:“请迎接的抬轿大哥,随行的丫头在前厅吃茶,我换一身衣裳即来。”密令濯清如此这般行事。
不久濯清拿了几套衣衫进来,美黛子让少冲扮作轿夫,自己扮作婢女,濯清则换了一袭月白色薄衫,蒙上面纱,看上去就跟真的圣姬一模一样。
出来时却见轿夫女婢皆昏睡在桌上,荷珠忙着把他们搬进杂物间藏起。
众人来到紫府门口,守门的早已换成了徐鸿儒的人,自是不肯放美黛子出府,濯清装作气冲冲地返回内室,美黛子、少冲和荷珠则抬着空轿向百花苑走去。
不出所料,府外布置有大批宫卫,严查过往,连圣姬的轿乘也不放过。但宫卫只防着美黛子借轿遁走,哪里想到轿夫丫婢会被调包,因而众人有惊无险,顺利过了数个关卡。
待到了无人处,美黛子低声嘱咐了荷珠几句,让她先回去。指着一道女儿墙对少冲道:“翻过此墙朝东不远便可以出闻香宫。”
少冲道:“濯清和荷珠几位姐姐不一起走么?给徐鸿儒发觉了,可如何是好?”
美黛子格格一笑,道:“少冲君心可真大,带走一个我还不嫌够,要将我奴婢也一并带走。她们还要留下拖延时间,自有脱身之策,就不劳少冲君费心了。”
少冲握住美黛子的纤纤玉手,对着她的盈盈秋波,柔声说道:“黛妹,你是不是真的打算放下一切,随我浪迹天涯?”
美黛子道:“我没让她们跟来,还有一层考虑,就是为了让谁也找不到咱们。”说这话时脸上尽显幸福笑容。但少冲还是感觉得到黛妹的小手有些冰凉和微微的颤抖,他口上说道:“你想好了?跟着我会吃苦的。”手上却加紧了一分力,似乎生怕会因此失去黛妹似的。
美黛子微微一笑,道:“邂逅相遇,与子偕臧;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的,无论天涯海角,无论吃糠咽菜,我都跟定少冲君了。”
少冲情热之下拥黛妹入怀紧紧抱住,柔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二人自知此地不宜久留,短暂相拥后少冲挽起美黛子的胳膊一起跃出宫墙。墙外是一片乱石岗,少冲体内真气感应到周围隐藏杀机,忙叫住美黛子,伏低身形向四周看去。时星月在天,清风拂体,遥见远处树梢、石上皆有悬幡,幡上画满符咒,随风飘动,气氛诡异。才知徐鸿儒在这荒郊之地布了阵法。
美黛子道:“画符下咒本是李国用的长项,这徐鸿儒也颇善此道。你身上有伤,不宜运气。我先去闯一回再说。”提气飞纵而出,动如脱兔,疾如飞狐,少冲想叫住她已是晚了。
美黛子足不点地从草丛间窜过,忽如飞蛾撞中蛛网一般悬于半空,张臂挣扎,意甚痛苦。
少冲正要前去搭救,忽从草丛中钻出来一人,低声叫道:“少冲贤弟,千万不可妄动。”听声音竟是南宫破。
少冲喜道:“南宫大哥,你来啦!”南宫破道:“不瞒贤弟,此次为兄拜山,一来联合白莲教抗衡五宗十三派,二来追踪一件家传宝物的下落,夜里难以入睡,出来走走,正好见到徐鸿儒这厮在这里插竿挂幡、推石布阵。听说芙蓉紫府闯进了刺客,我便猜到是你。他们在此布阵,也必是针对你,便在此等候,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徐鸿儒那厮布下七煞锁魂阵欲取贤弟性命,当真狠毒!”少冲问道:“什么是七煞锁魂阵?”
南宫破道:“此乃茅山阵法,由魑魅魍魉魈魃魋这七煞困守,日日夜夜对困于阵中之人噬心摧残,中者如同遭受千刀万剐的酷刑一般,不会立刻死去,只会慢慢的熬干生命,直至魂飞魄散。施法者须有极高法力,为人冷酷甚至是残忍,才能驱动七煞前来锁魂。徐鸿儒功力到了这般火候,大不简单。”
少冲耳听得黛妹低声呻吟,心中忧急,道:“可有法子破解么?”南宫破起身四处张望,略一沉吟,道:“你跟着我的脚印走。”说罢足踏八卦步,向东走了七步,向西走了七步,停了下来,从褡裢中取出一道符,贴在道旁的幡竿上。又沿路撒米,口中念念有辞,手上指诀变化,连走了数个方位,又原路返回,对少冲道:“为兄研习巫蛊,于符咒之术所知甚浅,适才施以五行阵,勉强破了一关。”
这时美黛子双脚着地,少冲忙赶过去将她扶起,见她云鬓散乱,容若不胜,负于后背。
但没走几步,走在前面的少冲突然撞上了墙,一个跟头险些仆地,一摸前面什么也没有,暗道怪哉。南宫破道:“不好,锁魂阵又起了,快随我找个安全之所藏起。”他当先打路,不防撞中煞气,顿感手足麻木,如遭雷击。
少冲正要询问,草丛中忽然伸出手爪来抓住他的脚踝便拖,带着美黛子一起拖向远处。南宫破急忙紧抱少冲脖子。抓少冲的那爪子如触电般缩入草丛不见。
少冲惊魂稍定,兀自无事。南宫破道:“咱们还是不要乱走为好,这阵中似乎有一股极厉害的煞气作祟,中者非死即伤。”
于是由他在前带路。一路幸喜未遇凶煞,不久便到阵外。
徐鸿儒的喝声旋踵即至:“入我彀中,休想逃脱!”听声音似在脑背后,一回头却一个人影也没有。听徐鸿儒又道:“南宫兄,咱们才说好联手对敌,这还没有一天的工夫,你倒帮起外人对付徐某了。”原来他人尚在数里之外,不过传音过来而已。
南宫破道:“少冲乃我义弟,并非敌人。”说话时往后暗洒蛊毒。众人逆风而行,这蛊毒随风向后吹去,可令敌人不敢靠近。再在地上布上蛊阵,敌人除非包抄,否则必中其毒。
又听徐鸿儒道:“此人是五宗十三派的奸细,南宫兄莫被他骗了。”
少冲听了此言,不知如何向南宫破解释,停步欲言又止。南宫破道:“贤弟毋须向我解释,不管你是不是五宗十三派的人,我南宫破都当你是兄弟。”少冲听了大是心热。
南宫破又道:“你也不要认为我与姓徐的真心结交,其实为兄打心底鄙夷此人。”说话间下了山岗,已不闻徐鸿儒之声,看来南宫破所布蛊阵起了效用,将其追兵拦在后面。
到了安全之所,这时美黛子也醒了过来,叫一声“少冲君”,伸双臂环抱着少冲紧紧不放,泣道:“我还活着么?我以为你会抛下我独自去了呢……”
少冲道:“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如何会抛下你呢?”话未说毕,已被美黛子葱指盖住嘴唇,美黛子道:“呸呸呸,不许说‘死’字,少冲君你要记住,就算是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着……”她瞧见旁边还有一个陌生男子,忙离开少冲怀抱,问道:“他是谁?”
少冲也一时忘了身边还有南宫破,暗叫该死,正要引介,南宫破先打个拱道:“在下南宫破,这位必是莲花圣姬了,在下想向圣姬打听一个人,不知圣姬可否见告?”
美黛子冷冰冰的道:“你要打听的人本姑娘也不一定知道。”少冲在旁道:“黛妹,南宫大哥于你我有救命之恩,你若知道便告诉他吧。”
美黛子便换了语气,道:“既是如此,你说出那个人来。”
南宫破道:“在下行走江湖,不慎将一家传宝物丢失,后多番寻觅,得知此物已为贵教教主夫人拾得,在下此次前来,便是想当面讨回此物。”
美黛子道:“什么宝物这么要紧,南宫先生老远赶来索讨?要知百花仙娘手紧得很,没那么容易讨回。”
南宫破道:“虽说身外之物微不足道,但既是祖上所传,却不能在在下手中失落,否则愧对祖先。”
美黛子道:“你到闻香宫也有几日了吧,恐怕也问过别人了,百花仙娘所居之百花苑乃闻香宫禁地,极少有人知其所在,更何况她极可能已不在百花苑了,你去也是白走一趟。不如我告诉你一条下峰的秘道,以报你救少冲君之恩。”
南宫破道:“看来圣姬是不愿相告了,既如此,在下自己去找。”对少冲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兄弟俩就此分别,后会有期!”
少冲握着南宫破的手,道:“大哥,我变身为魔,可还有救么?”南宫破沉思了一会儿,道:“要除魔毒,倒有一法,可是你一身魔功也要随之消失,而且原来的功夫也要大打折扣。贤弟可想好了?”
少冲道:“魔功非吾所有,去之并无可惜,就是原来的功夫,也可以慢慢再练。”
南宫破道:“那好,我告诉你,你此后不可强行运功,每日晨昏各静坐两个时辰,午时血气最为旺盛,坐甘草汤中浸泡,泡后之水剧毒无比,宜隐蔽抛洒,假以时日,体内之毒便可散去。且自珍重,为兄这厢告辞了。”说罢一拱手,转过院墙去了。
少冲知道大哥喜欢独来独往,且武艺高强,毋须为他担忧,便也随他而去。
美黛子牵起少冲胳臂,向回走去。少冲道:“去什么地方?”美黛子低声道:“你不是要找赤玉箫吗?跟我来,切记不可说话。”少冲听她口气十分郑重,便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