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孟凡怒极,方才那直取他脑袋的一剑,要不是他避让及时,恐怕就真的是走到奈何桥头了。
世上虽然不缺接续断臂的手段,只是不仅价格不菲,而且代价也颇大,他本身天赋不显,这下更是雪上加霜,自己若想突破化龙境,怕是希望不大了。
除去对自己刚刚到鬼门关晃荡了一圈感到后怕外,吴孟凡也不禁震惊于那神鬼莫测的一剑。
他虽然未与真正的天骄交过手,但他有幸见过一名用剑的钟灵榜天骄出剑,不提白衣少年转瞬间出现在自己身旁的诡异身法,单论他递出那一剑的速度,甚至与那名天骄在虚元期的出剑速度不相上下了。
步摇跪坐在客栈正堂角落,正在用撕下的裙角为一个断臂老者包扎,抬头望向对面倒塌的桌椅废墟,眼泪哗哗地流淌。
一个白色身影从桌椅废墟中跃出。
沈余以灵气震荡开身上的灰尘,眉头微皱,瞥了一眼另外两处战场。
骆小花不愧是当年天赋异禀的荆湘城第一捕快,在同境中也是出类拔萃的那一批,稍微再踮踮脚,便能够触碰到真正天骄的层面,跻身那专为武者所设的“龙虎榜”,至于那将武者修士相提并论的“钟灵榜”,倒是还差着一段距离。
洪当关在登堂境浸润多年,只是碍于自身天赋有限,短时间内难以拿下与他同境界的杨汉,但优势也随着交手回合的增加而水磨工夫般地积累起来了。
而那与衡山派兄妹对线的侏儒老者,已是强弩之末。
沈余只不过是在半空中匆匆一瞥,就迅速判断出了当前的形势,大抵还是自己这方占优,前提是他能在吴孟凡的手下撑到己方有人结束战斗,最好是骆小花。
沈余落地后脚步不停,身形如箭矢般射向独臂男子,一剑直直落下。
吴孟凡微微旋动手腕,就要弹开那柄剑,不曾想那劈剑势大力沉,竟然能够与他相持不下。
一剑未成,白衣少年蓦然拧转腰身,又是一剑切向吴孟凡的脖颈。
这切向脖颈的一剑已是避无可避的距离,吴孟凡只能挥剑迎上,只是等他刚抵挡下这一剑,下一剑又以极其刁钻的角度递出。
如风迅疾,如水流畅,如云缥缈。
是那《风流云习剑随笔集》提纲挈领的开卷语。
吴孟凡对眼前少年的不俗剑术已是心中凛然,若是单凭这一手剑术,怕是他都要饮恨当场。
只不过这不是剑术切磋,而是生死相搏,无须拘泥于单一形式。
吴孟凡再现方才切开客栈竹楼的横剑。
这一招“压松剑”,是他悟于强风吹拂树林,成片古树齐低头。
这一剑出,他要同境修士武夫尽低头!
沈余再度被一剑扫飞,甚至精铁剑身都出现了一个豁口,他心在滴血。
甫一落地,沈余立刻双手持剑架于头顶,随即便被一记劈剑压得膝盖微曲。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力量上压过了他。
正当沈余想要挑开吴孟凡的剑时,猛然被一只脚狠狠踢中腹部,又是飞出数丈之远,狠狠撞在院落的瘴楠竹围栏上。
沈余顺势翻出围栏,向后翻滚几圈,受身蹲伏后,还未来得及直起身,他又立即往左方躲去,裹挟着风雨的一剑将沈余原本蹲伏的地方劈出一道数尺深的裂隙。
吴孟凡紧追不舍,劈砍出的剑罡如同断头台的钢铡,数次擦着白衣少年的袖口切过。
“你这小老鼠,可真是会跑!”相比于四处逃窜的沈余,这名走江境的武者似乎更加着急,迫切想要解决这桩小麻烦,然后立即动身去寻医问药。
他突然一阵头皮发麻,心有灵犀地向侧边躲避。
可惜仍是被一剑划过腹部,只差一寸便能叫他丹田破碎!
一击得手,沈余毫不犹豫地选择抽身退去。
吴孟凡惊怒不已,后背已是被汗浸湿,这个小鬼又再次递出了那神鬼莫测的一剑!
一位走江境武者的反应也是极快,吴孟凡迅速压制住了腹部传来的疼痛感,就要对着沈余的后背回敬一拳。
拳头递出,却在即将要碰触到那少年的白衣时,距离蓦然差了数寸,被那滑不溜秋的少年惊险躲过。
沈余拉开距离,双手持剑拄地,气喘吁吁,咽下涌出喉头的一口血。
若非他通过吸纳“星辰灵气”锻炼出的体魄已经与登堂境武者相差无几,一个筑基期修士挨上迈入走江境的纯粹武夫一拳,即便是溢散出来的拳罡也能让其断去几根肋骨。
吴孟凡又是一剑“压松剑”递出,汹涌的剑势仿佛陆地龙卷,将沈余压迫得寸步难行,甚至双脚还不住地想要向后退。
他将精铁剑深深刺入地下,不让自己退后一步。
大道途中,一步退步步退。
沈余曾经在练习《风流云习剑随笔集》的时候,翻去了最后一页,上面只写着一个自问自答。
“如若挡在眼前的,是那白玉京主、西天佛祖、人间皇帝,作何为?”
“想甚?惟出剑尔!”
吴孟凡看着那白衣少年被自己的剑势淹没,心中暗自为将一位钟灵榜天骄扼杀于摇篮之中窃喜。
因此,当那熟悉的白色身影从恢弘剑势中一瞬闪出时,他仅仅是下意识地持剑格挡。
风雷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