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打完电话，云山在地下车库等了不到五六分钟，就看到索拉从电梯出口走了出来。穿着粉色的羽绒服，下摆露出一大截灰色毛衣，腿上穿了一条灰色瑜伽裤配搭着深灰色羊毛过膝袜，脚穿了一双浅灰色的宽口皮质短靴。头发盘的高高的，围着一条浅灰色的羊绒围巾，斜挎背着他给她买的LV包包，整个人细高细高的，两条长腿非常抢眼。

索拉拉开车门，首先看到的就是阴着一张脸的云山。

“爸爸接了电话，上楼叫我，我穿了衣服就很快下来了！”她以为云山是因为等得不耐烦，才拉了一张脸，赶忙解释。

“你中午为什么挂我电话？”

索拉看着云山，好半天，，慢慢的说：“老师在，不太方便，，我就，，”

“我不是说了，不让你去，你为什么还去？”

索拉没回应云山。

“我问你话呢，为什么非要去？”

“她是我学校的同事，我为什么不能去她家？”索拉本想忍忍算了，可没想到云山不依不饶。

“我说不能去就是不能去，我告诉过你，我不喜欢你和她接触。”

“为什么不能接触？你对她了解吗？你为什么要管我和谁做朋友？”索拉被云山的霸道给气到了。

“我上次就告诉你了，她丈夫是官场上的人，我不希望你和他们有过多的接触！”

“我是去和学校老师一起吃饭，又不是和她丈夫。再说了，你们单位的领导也是官场上的人啊，为什么和你们单位的人就可以一起吃饭，和我们学校老师就不行？”

“这是一回事吗？和我们单位的领导一起吃饭，我全程都在你身边。你这是一个人去别人家，我能放心吗？”

索拉知道根本就说不过云山，而且云山脾气以上了，完全不可理喻，很难沟通。她扭过身子准备打开车门回家。

有了上次的经验，云山这次反应非常快，迅速锁了车门。

“你今天再敢给我摔车门下车试试看？”云山说着，启动了车。

索拉看了会儿窗外，开始闭目养神。平时，云山冲她乱发脾气，她一般没一会儿就消气了。但今天这个事，让她很生气，而且是越想越气。因为，他的不尊重人和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富婆虽然很有钱，但她是一个好人，她甚至对索拉有着超越了同事关系的信任，而且，她在上大学和研究生时，就因为富婆总是指定自己的学生每次演出的伴奏都必须请她，导致，很多声歌系的老师都开始让自己的学生找她伴奏，而且费用给的很高且每年都给她涨。这让她在那几年攒了不少钱，后来去美国读博士时，她只让父母承担了她的公寓费用，她用自己攒的钱和在美国教学生赚的钱来用作生活费。可以说，她在纽约的留学生活，比一般的普通家庭出国留学的孩子要富裕很多，因为纽约的消费真的不低。其实，在她心里一直都很感激富婆，总想着找机会谢谢她，可她什么都不缺，索拉一直不知道该送她什么好。而今天，她又把自己的香奈儿包都送给她，她是真的很喜欢她，她把自己当成了贴心的闺蜜和亲人。这让索拉很感动。

索拉是一个不爱广交朋友的人，闺蜜就只有楠薇，她也从没想过要在大学同学中和谁再去建立一种和楠薇一样的深厚友谊关系，包括上班后。她是一个极其被动的人，同学们在微信上联系她，和她打招呼，她就回复，但别人不找她，她很少去打扰别人。现在的同事也一样。系里的老师都比她年纪大很多，比她大几岁的也都是男士，所以，除了恩师，她几乎不太和本系的老师来往，大家都是各自忙自己的工作，除了开会，参加活动，日常她很少主动参加同事们私下的聚会。其他系的老师，因为工作没有什么交集，也就更没有什么往来了，有过交集的，也是见面打个招呼而已。只有富婆，她总是主动联系她，主动来找她，富婆对她的喜欢，从来都不掩藏，总是会时不时主动微信联系她。她在英国时，隔几周，富婆就会问候一下她，有几次，居然还问她有没有什么经济上的困难，如果有，千万别客气。她其实很感激富婆总是如此的信任她，毫无顾忌的给她说很多自己的私密家事，把她当做自己的闺蜜。

恩师对富婆的评价也很好，说她除了性格直爽不太爱钻研业务外，其实，人很好，活得非常单纯。恩师看到富婆在学校搂着她说悄悄话，也从来都没有干预过不让她和富婆往来。可，云山居然不让她和富婆往来，这让她非常生气，他有什么权利干涉自己选择和谁做朋友。

开着车的云山，用余光扫了眼索拉，看她整个身子侧扭向车窗，显然，她在生他的气。云山当然也没消气，他还在生她中午挂他电话的气。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挂他电话了，这让自尊心一直很强的云山非常受不了，在她出现之前，他从没有过这种体验。

因为出发的早，一路畅通，没一会儿就到了卓然的四合院。闭目养神的索拉感觉到车停了，睁开眼一看，已经到了胡同口。云山停好车，打开车门下了车。索拉解开安全带，也快速下了车。云山没看她，锁好车，自顾自的向胡同走去。索拉慢慢的跟在了他身后。

“咦，你怎么一个人，小丫头呢？”云山推开院门刚走进去，里面就传来了卓然的问候声。

索拉快走了几步，进了小院。

“哟，小丫头来了，快进快进！”站在院子里的卓然忙招呼。

“哥哥好，，哇，院子里布置的好漂亮啊，，这个红灯笼真好看！”

“哈哈，好看吧，，这是我为了过年新布置的，灯笼也是专门定制的。”

“真好看，我说我怎么没见过这种灯笼，很别致，很有古韵，特别好看，很有过节的气氛。”

“你看，你要是过年时能回来就好了，我们可以在小院里过大年三十。”

“哈哈，过年不放假，没法回来。哇，这个室外的桌子和椅子也是你新买的吗？我之前来，好像没有。”

“对，春天的时候买的，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坐到室外吃涮锅。”

“奥，那就只能春秋时间坐到外面，夏天是不是会蚊子很多啊？”

“有专门的户外熏蚊子的香，点了会起点作用。来，你站在这些灯前我给你拍几张照。”

“好。”索拉说着把手机递给了卓然。

卓然指挥者索拉一会儿站在这，一会儿坐在那，给她拍了好几张照片。

“你看看怎么样？”卓然把手机递给了索拉。

“哇，照片拍出来，比眼睛看到的实景还好看。”

“我已经有经验了，有时候帮来的客人拍几张，知道哪个角度拍出来效果好。”

索拉低着头看着手机，和卓然笑着说，自己最喜欢哪张照片时，忽然听到一个女生喊：“赵卓然，，难怪你这次怎么都不复合，哼，原来是找了一个小狐狸精啊！”

索拉被女生特别大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棕色泰迪熊大衣，手拎一个黑包的女士。妆很浓，很漂亮，披着一头长卷发，中等身高。

“王伊萱，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卓然皱着眉头冲着门口的女生很生气的说。

“我胡说八道，要不是我今天撞上了，还被蒙在鼓里呢，我说怎么这次你忽然这么决绝了，原来早就找了新人了啊！”

“你出去，我这不欢迎你，请你以后也别再来了，既然分手了，就不要再联系，也不要再走动了，我这不欢迎你！”

“赵卓然，，，你个王八蛋，，，，，你，，，”

还处在懵圈状态的索拉只见站在大门口的女生，一个箭步冲进院子，抄起院门口桌子上的一个不锈钢保温壶就向她砸了过来。反应很快的卓然，迅速挡在了索拉的身前，用胳膊挡住了飞过来的保温壶。发愣中的索拉虽然退后了一步，但还是被落下来的保温壶重重的砸中了右脚。

“没砸到你吧？”卓然赶忙回头急切地问索拉。

“奥，没有，没有！”索拉收起脚，赶忙说。

“请你离开，不要在我这发疯，我不欢迎你！请你以后再也不要再进这个小院。”卓然快速走到女生身边，指着大门说。

“哼，，，赵卓然，你别太自以为是了，好像我多稀罕你似的！我告诉你，你就是求着我来，我都不会再来了！！”女生说完转身就走出了大门。

进了四合院，云山和卓然打完招呼就直接进了室内，去卫生间了。等他从卫生间出来，一看包厢没人，又转身走出了屋门，刚好看到卓然指着大门在让前女友离开。看着王伊萱走出大门，卓然从里面锁好院门，云山才问：“她怎么又来了？你到底和她断了没啊？”

“断了！谁知道，怎么今天又忽然跑过来了。”

“这是最近又在找你复合吗？”

“有一个多月没来了，不知道今天又犯什么病，忽然又过来了。”

“那意思就是这大半年，敢情她就一直在缠着你啊，比别告诉我，你又心软的要复合了！”

“没有，我给你们都保证了，怎么可能再复合！”

“保温壶怎么在地上啊？她刚扔的？”

“哼，还能有谁？妈的，气死我了！”

“砸到你哪了？”

“胳膊上！”

“要紧吗？这壶可不轻啊！”云山从地山捡起壶，掂了一下。

“没事，稍有点疼，我一会儿喷点药。小丫头，外面冷，走，我们进屋！”

“奥，好！”此时的索拉才反应过来，这位女士，就是大家常说起的卓然的那位女友。

她跟在云山和卓然的后面进了室内的一个雅致的小包间。放下包，脱了羽绒服，她起身出了包间，向卫生间走去。被砸的右脚，有点隐隐作痛。站在卫生间，她犹豫要不要脱了鞋和袜子检查一下，可犹豫了半天，又觉得站着不好弄，很不方便，于是，只好洗了一下手走出了卫生间。

云山还在和卓然说女友的事。

“不是，既然分手了，她为什么还来这？”

“一直都是这样，她说分手就分手，她说反悔就反悔，这十年不是一直如此吗。上半年倒是消停了些日子，但从七月份开始，又是电话不断，短信不断，时不时到这来堵我，我交代了工作人员，只要开门看见是她，就说我出差了不在。”

“那除了这，是不是还到你家去堵你？”

“我上次不是给你说了吗，那套两居室已经出手卖掉了，我现在有时候回父母家住。”

“奥，我忘了。那她不去你父母家闹吗？”

“她敢！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可她这么没完没了的来骚扰你，你就没个办法嘛？”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但还是来，你说我怎么办？”

“不是我说话难听，她就是把你做备胎，只要但凡能找到一个比你经济实力雄厚的，一定会再次和你分手。你能不能不心软，不要再复合了？”

“剩的那点感情，早已经被她折腾光了，还复合个啥啊！这次绝对不会了！”

“哎，走，先去你房间，看看你的胳膊，得赶紧把药喷上！有药吗？”

“有药！小丫头，你先喝点水，吃点水果！”

“好！”

云山和卓然走出了房间。索拉用纸巾轻轻的擦了一下右脚的鞋面，她有点后悔今天没穿UGG，脚上的这双皮靴是羊皮，皮质很薄。现在脚面从隐隐作痛已经开始变得肿胀的痛了。她没敢脱鞋检查，害怕云山他们随时进来。

能感觉得到，卓然因为刚才的闹剧很不好意思，所以，她不想提脚被砸伤的事，以免让卓然大哥更加的难堪。

她拿起手机边给恩师发信息，边用手按摩着右脚腕，希望能缓解一下右脚的疼。服务生推着小车进来上菜，索拉忙站起身，帮服务身摆菜。

“没事，您坐着，我来！奥，我们老板让我问您，想喝点什么？我们新进了好几款天然果汁，您要不要尝一下？”

“谢谢，不用了，我就喝茶！”

“那行，茶已经泡好了，马上端过来。”

“好，谢谢！”

正说着，云山和卓然走了进来。

“小丫头，我这进了一种很好喝的桃汁，你要不要尝尝。”

“哥哥不用了，我就喝茶！”

“她不喜欢喝那些东西，别管她了，就喝茶吧。”云山摸着她的头说。

“行，那小丫头看看菜单还想吃什么，继续点。”

“不用了，这些都是我爱吃的。”

云山虽然生着气，但在发小面前，还是不想让卓然看出来他俩在闹别扭。他帮索拉调了麻将料碗，又帮她倒了茶水。

“你自己吃，我和卓然坐一起，要看些文件，谈点事。”云山说着坐到了桌对面。

“嗯，好，你们不用管我！”索拉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对面的卓然拿着手机已经拨通了陈远的电话。三个人开始视频通话。

索拉边吃边把手机打开，放在桌子上看小说。云山谈话间时不时站起来帮她捞点羊肉，顺便扫了眼她的手机，看到她在看书，也就没有过多干预。

这顿饭，从七点多一直吃到了快九点，但云山和卓然一点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两位因为是边谈事边吃，所以吃的很慢。

索拉吃的也不多，因为中午就吃的差不多同样的东西，所以晚上没有太多的胃口，再加上，右脚的脚面越来越肿胀的疼，她心里有点开始犯急。抬头看了几次云山，但他似乎没有一点要结束的意思。

终于，九点半的时候，三个人结束了视频通话，敲定好了事情。云山站起来对着索拉说：“嗯，我们搞完了，穿衣服吧，我们走。”

“小丫头吃好了吗？今晚我们这谈事，实在是有点怠慢了。哥哥到伦敦后请你吃好吃的。”

“哈哈，没事，我吃的很好！”

“行，我也把外套穿上，送你们出去。”

“你不回吗？晚上要住这边？”云山问卓然。

“回，我稍微晚点回，有一个包间的客人还没走，也是个熟人，我一会儿过去打个招呼。”

卓然穿上衣服，和云山并肩走在前面，索拉慢慢的跟在后面。不知道是因为腿吊着坐了一晚上的缘故，还是脚面本身被砸的有点严重，现在，她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钻心的疼，而，脚背肿的似马上快要把鞋面给撑破了。

云山和卓然走在前面，没有发现索拉的异常，走到胡同口，云山直接就上了车。为了避免被卓然看出来，紧跟在他们身后的索拉和卓然告别了一下就快速上了车。

一路山，云山一句话没说。索拉猜测估计是他说了一晚上话，很累，又或者还在生她的气。他不说话，她当然也不会主动说。

不到20分钟，车就开进了地下车库，云山看着索拉下车后，锁好车门，就径直向电梯口走去。电梯到了，他进去用手挡着电梯门，可半天不见索拉的人影，正准备出去找她，看她一瘸一拐的慢慢的向电梯走来。

“你的脚怎么了？”

索拉快步连蹦带跳地进了电梯，没有立刻回复云山。

“我问你话呢，脚怎么了？是腿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