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讲故事五(2 / 2)红楼故梦首页

谢安民在旁边笑笑不说话。

摊主道:“我笔墨在棚中,二位稍后。”

说着便走向上方路旁的一个草棚,进了草棚,便开始在敞开着窗的房间的一个案几上研墨,案几中央放着纸笔。

赵旭之此刻也颇为好奇,为何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如此自信。

其实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间敞开窗的茅屋的隔间,齐文娟正端坐写着字,春香则帮她研墨。

赵旭之拾级而上想看看他究竟是如何写的。

谢安民一看,顿觉不妙,他灵机一动,抄起旁边买陶器的摊子上的一个瓦罐,丢在了地上假装不小心打破了。陶器摊主马上跟他争执起来,要他赔偿。赵旭之的注意力果然也被吸引过来,走了回来。

而这时茅屋中,春兰悄悄得把字帖交给摊主。

谢安民看卖字摊主从茅屋中出来,便结束了和陶器摊主的争执,原价赔了瓦罐的钱。

卖字摊主双手抓住字帖两侧,颇为自得地展示给赵旭之看,嘴里说道:“二位,请指教!”

赵旭之看那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画之间,变起伏于峰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毫芒。顿觉自愧不如,自己确实小看了天下能人。

立马单膝跪下,行了个大礼,诚心诚意的说道:“先生请受我一拜。”

摊主连忙弯腰搀扶,嘴里直道:“不敢当,不敢当。”

“莫拜,莫拜。”谢安民憋着笑,扶起了他。

然后装作感叹道:“这江南能人甚多啊,你这一路拜过去,岂不要磨破了膝盖皮吗!”

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而躲在不远处的草棚里的主仆二人,也偷偷捂嘴直乐。

经此一事,赵旭之终于放下了心里的那股自负,开始变得虚心起来。

晚上认真得教自己书童练字,白天寻遍乡野找寻善于书法的人虚心讨教。

一年之期终于快到了,二人乘船归乡。赵旭之满怀着憧憬开心的说道:“一年了,我可以无愧见文娟了,安民兄,成婚之日,我们痛饮一番。”

太尉府中。

庾夫人笑着劝案几对面真看完赵旭之新写的字的齐文娟:“文娟你该答应旭之的婚事了吧。”

齐文娟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他的字虽然大有进展,但人还需要继续磨炼。”

庾夫人关切得看着她,打趣道:“是还需要磨炼,然而我当心你等不得想早点当新年子呢。”

齐文娟被她说得不好意思,笑着不依地说了声:“老师...”

随即正色说道:“正因为我爱慕旭之,才望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如果...现在就成婚...只怕她会故步自封,不再上进。”

庾夫人赞赏的看着自己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女学生,感叹于她的清醒。

齐文娟继续说道:“我,文娟,宁愿再等一年。”

庾夫人府中。

赵旭之听庾夫人说文娟还要让他再等一年,不由埋怨道:“还要再等一年啊,我的头发都要等白了。”

庾夫人耐心地解释道:“文娟认为你一年来有所进步,但是觉得你依旧笔法拘谨,笔式不齐啊。”

赵旭之小心问道:“文娟是不是有意推脱啊?”

闻言,庾夫人和谢安民相视一笑。

然后带着笑意,说道:“我给你看一张字帖,你看看是谁写的。”

赵旭之打开一看,发现有些眼熟,说道:“这不是那卖字老头写的字吗?”

闻言庾夫人和谢安民都笑了起来。

谢安民笑着问道:“那天你进草棚了吗?”

赵旭之回忆了一下当时情形,确实自己那日因为谢安民和陶器摊主的争执,没有亲眼见到那老头写字,便急忙问道:“不是那老头,到底是谁写的?”

庾夫人笑着说道:“是.......齐文娟。”

赵旭之闻言楞了一下,看向谢安民。

谢安民一字一顿得说道:“你中计了。”

赵旭之这才反应过来,指着谢安民说:“原来是你!”

于是三人皆哈哈大笑起来。

赵旭之不由没好气得拍了一下谢安民的肩。

庾夫人道:“你现在总算明白文娟对你的一片心意了吧!”

赵旭之这才明白齐文娟的良苦用心,感慨道:“惭愧啊!惭愧啊!”

下定决心道:“好,我就再出游一年绝不辜负文娟对我的一片深情。”

庾夫人建议到:“北国山川雄伟,历代著名石碑刻甚多,你去临摹学习,书法必定长进。记住谦受益,满招损呐。”

赵旭之恭敬的说道:“是。”

告辞离去的时候,庾夫人叫住了谢安民道:“玉娟的心事......”

谢安民答道:“此事我已有安排。”

泰山山脚。

一日,谢安民和赵旭之正准备登山,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安民兄。”

谢安民忙见礼道:“桓将军!”

桓述也回礼:“安民兄!”

他看到赵旭之也在,一愣,也和他相互见礼。

谢安民见他不解得看向自己,解释道:“是我邀请桓将军和我们同游泰山的。”

于是三人结伴登山赏景。

枕岩忽成阙,值雪复期薰。

一路跋山涉水来到了斗母宫东呗约莫二里地的山谷之溪床上的《泰山经石峪》。刻石南北长十七丈五尺,东西宽十一丈三尺,字径十五寸半,刻有约九百六十余字。以径尺之大书,如作小楷,纡徐容与,绝无剑拔弩张之迹。用笔,风神澹泊雍荣大度,结体奇特斜倚相生,充满个性。

赵旭之如获至宝,沉浸在那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一点一钩的神韵中,满心欢喜,不能自抑。

路过观日峰的时候,桓述见天空中一行大雁飞过,取下背后的宝弓正要搭弓射箭。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箭鸣,一只大雁便被射落。

桓述抬眼望去便见一个英气逼人的贵公子,拾级而上,也来到观日峰,他连忙见礼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那公子回道:“我姓贾,名似真。”

谢安民别有深意得说道:“原来是贾公子。”

这时赵旭之也走了过来,谢安民忙招呼他过来:“旭之,快过来见见这位贾似真公子。”

贾公子问道:“还没请教各位兄长大名呢?”

“谢安民”、“桓述”、“赵旭之”各人相互见礼。

赵旭之忽然觉得眼前这位公子有些眼熟,却不记得在哪见过这么一位翩翩公子。

桓述赞叹道:“贾公子真是好箭法。”

贾公子自谦道:“不敢当。”

谢安民看了看桓述,又看了看贾公子说道:“我们虽然萍水相逢,却是一见如故啊。”众人皆笑了。

他又提议道:“就请贾公子和我们结伴同游如何?”

桓述立马道:“好!”接着又看向贾公子:“你?”

贾公子爽快得答应了下来。

众人结伴来到泰山顶观摩。历代帝王到泰山祭天告地,儒家释道传教授经,文化名士登攀览胜,留下了琳琅满目的碑碣、摩崖、楹联石刻。既有雄伟高大的“万丈碑”,也有盈尺小碣,既有龟趺螭首、精雕细磨之作,也有粗犷片石之刻,其书法艺术,既有真草隶篆,也有四体揉融,既有如斗大字,也有蝇头小楷,既有古拙若痴者,也有龙飞凤舞者,既有大家之手,也有石匠之书。真乃瑰丽多姿,把泰山扮点得更加庄严典雅,无愧为最壮观的“中国天然书法展览”。

众人一时流连忘返,不知不觉得天就黑了,于是便留着山上的寺庙借宿了一宿。

黄昏时刻,在家便每日练剑的贾公子,在院中练起了剑来,桓述对他剑术见猎心起便和他对练起来。

练完之后,觉得甚是畅快的桓述赞道:“贾公子真是剑术高明,武艺超群!”

贾公子忙道:“过奖了。”

一旁的谢安民道:“你们俩是旗鼓相当,志同道合呀。”

二人不约而同得笑了起来。

谢安民建议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各自回房安息吧!”

贾公子请桓述先回了屋子。

见他走后,她对着谢安民笑了一下到道:“安民兄,多谢你的安排。”

谢安民道:“不用谢我那是你和桓公子有缘嘛!”

几日后,众人游览完下到山脚,正要分别,桓述面露不舍之色。想了想取出随身携带的宝剑道:“这是祖传宝剑,赠予贤弟,以表结拜之情。”

贾公子也有些感动,取出了随身的宝剑,恳切得说道:“小弟也以佩剑相赠,还望兄长见物如见人。”

桓述看着贾公子道:“生死相依。”

贾公子应道:“不离不弃!”

众人依依不舍得告别。

谢安民带着微笑别有深意得对桓述说“桓将军,日后相见可不要不认识贾公子哦。”

桓述不知他用意,不假思索地道:“哪会如此。”

贾公子上马再别。

桓述道:‘贤弟慢走,待愚兄送你一程。’

便连忙上马,追上。

见二人离去,赵旭之对谢安民道:“这位贾公子好像在哪见过啊。”

谢安民看着他,笑笑也不说破,转身便走了。

这一晃一年又过去了。

这日在庾夫人院子里,庾夫人在观看了,赵旭之在游学见识学习了历朝历代的名人石碑后,精研体势,心摹手追,广采众长,备精隶、草、楷、行诸体,冶于一炉,新写的字帖,不由赞道:“你的字,大有长进,已接近书法神韵。”

这次赵旭之并没有因为庾夫人的赞美就洋洋自得,他谦虚得说道:‘学而后知不足,我觉得还没有悟出书法真谛。’

他沉思片刻,便坚定得说道:“我愿再次出游!”

庾夫人赞赏道:“你既有这样的决心,这样吧,我的妹妹,庾大娘,近日已去黟山(就是现在的黄山),你去寻访她吧,她会教你的。”

赵旭之道:“我不认识庾大娘,如何寻访。”

庾夫人道:“你去移山寺院,她会教你的。”

赵旭之欣喜地道:“好。”

他想了一下,对庾夫人道:“老师,请将我的意愿转告文娟。“

庾夫人点了点头,抬眼望向院中池水另外一侧,挂着纱幔的亭子。

赵旭之顺着她的目光便见到一个袅娜的背影正要抚琴。

细听之下,原来弹奏的乃是琴曲《高山流水》,琴声悠扬动人。

赵旭之明白了文娟回应的心意,对这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又知书达理的女子愈发倾慕,不由生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

辞别亲友后,赵旭之独自踏上了拜师的旅程。

他一路上跋山涉水,每每都迟到了一步,庾大娘先走了,只能辗转追寻于黟山寺院、山南寺院、东海寺院。

虽然辛苦异常,但是也见识到了无数自然风光,奇松、怪石、云海。

光奇松就见到了:迎客松、送客松、蒲团松、竖琴松、麒麟松、探海松、接引松、连理松、黑虎松、龙爪松,形态各异,相同是其孤傲挺拔、坚强不屈的正气,超然物外的淡然之气。

也欣赏到了雨后出现的云海景观,千峰万壑淹没在雾霭之中,宛如仙境。夕阳余晖铺洒在云海之上,光芒万丈,与盛放的黄山杜鹃花相映成趣。

这日赵旭之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东海寺院,就见许多人正围着院外的一处场地。只听剑啸声不绝于耳,走近一看一女子正在舞剑。

她的动作完全再现了当初杜甫观公孙大娘舞剑的场景: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赵旭之看得有些痴了,剑舞的紧凑有力、节奏合理、飘忽多变,不由得让他联想到了书法里的笔势、运笔。

一通百通,瞬时间这三年来遍观名山大川,见到的低昂回翔的飞鸟,翻转奔逐的落叶;狂风中如万马奔腾的大河;稳实坚毅的高山峻岭;苍翠挺拔的傲然青松;静静流淌的潺潺流水,全部都和他心中书法的形、气、韵融合在了一起。

一时间他犹如醍醐灌顶,瞬间全身充满了灵性,有种时来天地皆用力的感觉,他有股冲动,有股把在内心中积蓄得快要喷涌而出的强烈灵感书写下来的冲动。

他大喝一声“好”,便提着衣摆一路狂奔到庙祝的书桌前,拿起笔沾了些墨水,便狂奔至院外墙上,以神虬腾霄,夏云出岫,逸势奇状,莫可穷测的笔墨写下了“龙飞凤舞”四个大字。

他仰视端详片刻,仍不能平复心中的激动之情,随即把笔往后一扔,向着海滩奔行而去,仿佛唯有那辽阔的海天方能容纳他的此刻沸腾的心绪。

他旋转环抱周,这一刻他仿佛把整片天地都纳入了自己的心中。

他登临碣石,看着夕阳下一波又一波不停涌动的潮水,慢慢平复下了心境。

这时耳边传来一女子微喘着气的呼唤声:“赵公子!赵公子!”

他缓缓回过头,一看是名女子。后面还跟着两个丫鬟。

她走近来夸道:“你的字写的好啊!”

见他不解,她解释道:“我就是你要找的庾大娘!累你走了几千里路,你不会怪我吧!”

赵旭之欣喜地走向前几步,仔细看了看,正是那名舞剑的女子。

连忙单膝跪下,行了个大礼,口中说道:“大娘,请收下我这个徒弟吧!”

庾大娘爽快的答应了下来:“行,我教你箭法,但书法...我不懂。”

赵旭之不由摆摆手道:“大娘莫开玩笑啊!”

庾大娘解释道:“我确实不懂书法,然而书法与剑法不无相同之处,我的剑法常得之于名山大川,我想书法也应如此。如要学好字,功夫在字外啊。

赵旭之略一想,欣喜道:“书法真谛,原来在此。”

自此赵旭之每日苦练书法,把这三年的体悟一点一点融入到自己的书法中。写过的书稿堆积如山,把家里池子的水都染成了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