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完饭,蔡素芬试了布鞋,又试凉鞋,心里美滋滋的。
本想埋怨儿子乱花钱,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崔冠英穿着新鞋,抿着小嘴,摆弄着那几个发卡。
“英子,另外一个花料蝴蝶的发卡是给雨水的。”崔冠文说完,又故意提起在百货商场买布的事。
“疵布?少爷,您可别乱买,你知道什么叫疵布吗?”
蔡素芬踩着凉鞋走过来,虎着脸说道:“你要是买到密路、错格、油渍和污渍的疵布还好,要是买到断经、断纬的疵布,那钱就白花了。”
她没想到儿子的败家目标竟然从罐头转移到了布料上面,十分后悔没把钱都要过来了。
崔冠文笑着站起来,去北屋拿了一百块钱,放到了桌子上:“那请您帮忙多买点布,买点经用的,能放住的。”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给钱、求着给自己家买东西的,哈哈!”蔡素芬心情大好,乐呵呵地拿起钱,去了南屋。
崔冠文转过头看向弟弟,“小武,你租球拍的事要是让人捅到居委会去,可就麻烦了,以后不许那么做了。”
“哥,我让阎解成收的钱!”崔冠武看见妈妈和妹妹都有新鞋穿,心里真挺不是滋味的。
“不要自作聪明,没人是傻子。这样吧,你要是考进前十,我给你买双青年鞋。”
“我想要回力的球鞋!”
“那你只能努力了,咱们老崔家可没有说话不算数的。”
“考就考,今天我们考数学,我们班只有我考的最好。”崔冠武被激起了好胜心,跑到北屋去拿书包。
崔冠文呵呵一笑,舒舒服服地往椅子背上一靠,等蔡素芬从南屋出来,和母亲说起了给妹妹做纠正手术的事。
“又不耽误什么?干嘛去遭那份洋罪呢!”
蔡素芬认为女儿学习好,还乖巧,并没觉得说话不清有什么大不了的。
“妈,我问大夫了,只是一个小手术,几天就好了。”
崔冠文没讲自卑、压力之类的话,那样会让蔡素芬产生自责的心理。
其实,这并不怪蔡素芬,也不是蔡素芬不关心崔冠英,而是这个年代,家里孩子多,父母的精力有限,无法顾及到每个子女一些的细节问题。
而且像蔡素芬这个年纪的人半辈子都是在战争中度过的,在他们眼中只要孩子吃饱穿暖、没病没灾、有手有脚,就已经是非常幸福了的。
至于孩子的学习成绩、兴趣爱好,完全不在这一代父母的考虑范围之内。
“能保准吗?”蔡素芬见儿子点头,转头看向女儿:“英子,你害怕不。”
“不!”崔冠英摇了摇头,神情异常坚定。
“妈,等到放暑假,咱们就带英子去做手术,舌头上的肉愈合快,用不了几天,伤口就好了,到时候咱们英子一开口,保准吓她们同学一跳。”
崔冠文的话像是点燃了一团火,映得妹妹的眼睛亮晶晶的。
“那行。”蔡素芬也看出女儿想做手术的心思,痛快地同意了。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何雨水背着书包来了。
这段时间,何雨水每天都来和崔冠英一些看书学习,赶上傻柱夜班,有时候就和蔡素芬、崔冠英一起住,只是吃饭还是在易忠海家吃。
家里来了外人,有些话就不方便说了。
崔冠文拿出期刊,继续摘抄经典语句,写下心得体会。
昏黄的灯光下,只有笔尖摩擦纸面发出的“沙沙”声,不时响起的翻书声。
不久,窗外又沥沥拉拉地下起了雨,闷热的空气中带着潮气。
蔡素芬轻轻摇动着蒲扇,风流向孩子们,她自己的鼻尖慢慢地沁出了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