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嫌冷,别冻坏了又病倒。”柳品珏语气一如寻常。
他的目光只是短暂地在那些痕迹上停留了一下,便迅速挪开了。
那些痕迹像是红梅落雪般衬得晃目,柳品珏却视而不见。
他记得萧玉融前不久刚去了玄武殿。
自从萧玉融登基之后,改后宫而分立五宫。
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还有她未出宫开府时居住的宫殿昭阳殿。
柳品珏入主白虎殿。
崔辞宁入主朱雀殿。
李尧止入主青龙殿。
王伏宣入主玄武殿。
而昭阳殿亦如昭阳府,萧玉融容玉殊、易厌、谢得述、度熙等一众公主府幕僚入住。
但他们也并非是定居此地,而是两地都住。
萧玉融明目张胆如此,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几位是陛下的幕下之宾。
萧玉融突然间想到了另外一层去,柳品珏教她的不少,包括连怎么夺取人心都教她。
她不怀疑柳品珏对她的羁绊,不然柳品珏也不会在生死关头让她走,也不会手下留情,更不会最后还是选了美人那一头。
但这就是爱吗?真的爱她吗?
这只是鱼水之欢吗?是他的一个消遣吗?
萧玉融说翻脸就翻脸,冷着脸就要走,“嗯。”
柳品珏注意到萧玉融情绪变化,顿了顿,微微拧眉,抓住了她的手腕,“怎么了?”
“放开。”萧玉融挣了两下,没挣脱开。
“到底怎么了?”柳品珏稍稍软了声音,“身子不适吗?是因为泡太久了吗?还是说今日朝堂上有人给你寻不痛快了?”
萧玉融低着头不说话。
柳品珏微微一怔,俯下身去看萧玉融的表情,见她眼眶微红,握住萧玉融的手松懈了。
见柳品珏松了力道,萧玉融就要抽手走。
哪料柳品珏再一次攥紧了她的手腕。
“你做什么?给我放手。”萧玉融恼火。
“放手的话,你就会走。”柳品珏盯着萧玉融。
他想起昨晚那个荒诞不经的梦,他梦见萧玉融没回头,而他也放了手。
“我先行一步。”
“先生留步。”
自那一面之后,自那生离之后,便是死别。
他看着萧玉融跟那回假死如出一辙般倒在李尧止的怀里,但却是兵败自刎。
萧玉融没有再醒来。
李尧止抱着萧玉融走进火海之中,化为灰烬。
而他?他成功地谋取到了那个位置。
但在与萧氏漫长的斗争之中,他算进了太多东西,也失去了太多东西,身心俱疲。
许多亲信和支持者因为萧玉融之死和楚乐的动荡,而选择离开。
他已经和萧玉融阴阳相隔。
他将全部精力都投入治理楚乐中,是在缅怀什么?在悔恨什么?还是在弥补什么?
柳品珏自己都说不出来。
他无法确认那只是一个梦,还是某一瞬间的真实。
不想放手。
比起王伏宣的难以启齿,柳品珏是很少说出口。
他也没有多坦率,思念萧玉融的时候他也会出现在萧玉融面前看一看。
他去的次数也不多,所以可能才叫萧玉融没有意识到他的思念。
为人师长,曾作敌手,再加上本性如此。
柳品珏本就不是多热烈的人。
自从萧玉融登基之后,他和萧玉融相处的时间着实是不多。
柳品珏盼着她来,可她好像又忙得脚不沾地。
柳品珏又为她欣慰,欣慰她能扛起大旗,却又惆怅她独当一面,身边的人一年比一年多。
他也想多见萧玉融,可萧玉融总是很忙。
身边的人一批比一批鲜嫩,犹如水灵的花骨朵儿。
哪怕是旧人,也比他放的开。
柳品珏不是庸人自扰的人,可总有些陌生的情绪,催促他无声地注视着萧玉融。
萧玉融当然不懂柳品珏复杂的心思,愈发恼火,“我走不走与你何干?我想去哪就去哪!”
柳品珏一动不动,和她僵持着。
萧玉融怒火中烧,下意识就起势要出招了。
不过她武艺是柳品珏教的。
柳品珏本能地挡了一下,和萧玉融过了两招。
他又生生止住了,萧玉融攻向他心口的时候,停在原地没动。
萧玉融还是有理智的,收了手,只是一拳砸在柳品珏胸膛上。
那个位置还是她之前以扶光的身份潜入允州,被揭穿之后用夜醒伤的柳品珏。
“你别来挑战我的耐性。”萧玉融强压着怒火,“我能下手第一次,也能下手第二次。”
柳品珏默了默,往前一步,“你若先动手,便来吧。”
把萧玉融气的够呛,咬着牙瞪柳品珏,“柳品珏!”
“嗯,我在。”柳品珏垂着眼,平静地说道。
他想相信萧玉融,但下定决心后才允州来到玉京献降,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忠心、性命与允州,他一并交给萧玉融。
生杀予夺,但凭萧玉融做主。
真是轻而易举一句话便能让人想起从前。
柳品珏将萧玉融拥入怀中,亲了一下她的鬓角,“怎么了?告诉我。”
跟以往每一次她闯了祸后,替她收拾烂摊子一样的询问。
萧玉融将脸埋在柳品珏胸前,闷声问:“你是不是不爱我?只是把我当成徒儿,当成佳作?”
沉默里,半晌柳品珏才叹了口气。
“为什么那么问?是什么让你这么想的?”柳品珏平静地问,抱紧了她。
“你从来都不在乎我,也不在乎我身边的人是谁。”萧玉融头头是道。
“哪怕是绍兖,都会忧心。可先生似乎并不担心我,还教我如何夺取他们的心。”萧玉融眼眶发红,“你若是无心,又何苦来招惹我,只做师徒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