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想这样活着!你告诉我,我有什么错!”
他猝然丢开陆玄真,双手抱着头,竟如一个孩子般嚎啕大哭。
“一生庸碌、弱小,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做不到……我不要这样。”
“不要像树木一样,平凡的生长,最后平凡的腐烂,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陆玄真头痛欲裂,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他摇头微笑道:
“树木不需要知道自己被什么所照耀!”
“它只需要迎接太阳,遵从自己的本心,奋力生长!”
“这就是它的价值和意义!”
“你,已经失去自己的本心,变成了魔鬼,你这样活着,才是没有任何意义……”
“你放屁!”项鹏骤然暴怒,他指着陆玄真骂道:“你才活了二十年,我比你多活一百零三年!你懂什么?你有几分见识?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我动动手指就能捏死,蝼蚁,也敢说大话!你口中所说的这样的蝼蚁,再来千万个我都随手杀了!它们也配活着?”
陆玄真双眼逐渐模糊,强撑着缓缓说道:“师父曾跟我们讲过……”
“他这一辈子有三件事最难忘记。”
“第一件事,是你八岁的那年,他刚处理掉叛徒,收复宗门没多久,门内百废待兴。那年冬天下雪下的特别大,师父虽是道人,也积劳成疾,昏倒在床不省人事。”
“你怕他冻着,把自己的棉衣脱了给他披着,依偎在身旁给他取暖。一个晚上过去,他醒了过来,你却在体内落下了寒气,损伤了根基,否则不必等到四十四岁,三十多岁就可铸就道基。”
“师父说这是他这辈子最心疼的事。”
回忆袭来,项鹏怔怔呆立,豆大的泪珠簌簌往下掉,最终掩面而泣。
“第二件事,是你晋升炼精化炁境的时候。他得意极了,走到哪里都有面子,脸上都有光。他逢人便说我家鹏儿真是争气,未来的莲花宗全靠他了,他就是整个宗门的希望。”
“他说这辈子再也不用愁了,后继有人了,一定比他强上十倍。再不担心死后遇到祖师她们要被扇几万个耳光……”
“师父说这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事。”
项鹏的心防,被这一幕幕回忆攻破,他浑身如筛糠般颤抖不停,眼眶中一片模糊,口中只剩语无伦次的呢喃:“够了……”
陆玄真气息已经微弱至极,他用尽此生所有力气,最后再道:
“第三件事……是你那年与人结仇,被打的骨断筋折,濒死弥留之时……你被丢在一具黑棺里扔回来,所有人看到都觉得天要塌了……他想尽了所有办法,也救不活你……”
“最后,他拉着众弟子,围着黑棺坐成一团……一齐恭声颂念‘福生无量天尊’的名号……祈求仙灵保佑你能起死回生……”
“他说……虽然你奇迹般的生还了……这还是……他此生最痛苦的事……”
说罢,陆玄真再支撑不住,双眼一闭,气息再无,生机断绝。
“为什么?!”满腔的幽恨无处发泄,项鹏发狂怒吼,“为什么要教我知道!”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项鹏彻底道心失守,他看着陆玄真的尸体,心头怒火汹涌燃烧,霍然咆哮道:“都是因为你!都是你的错!”
狂暴的他,冲上前去,一拳又一拳砸在陆玄真尸体上,直到那里只剩一堆肉泥,无穷无尽的痛苦也无法斩断。
最后,他瘫坐在一团血肉烂泥里,浑身浴血,宛如一尊神魔,幽幽低笑着,周围倒塌的殿宇和院墙俨然成了一片渣滓,火焰也腾腾蔓延着升起,映照着这世间无尽的幽暗。
“呵呵……呵呵呵……”
他时而紧抱头心酸恸哭,时而仰天长啸宣泄愤怒,时而血泪满眶满怀着不甘,时而手足狂舞状若癫狂!
慢慢的,项鹏浑身皮肤化为暗沉的青黑色,整个人散布着浓郁可怖的煞气,周身宛如来自地狱的黑雾剧烈翻滚,久久不散。
动静之大早已引来一众莲花宗弟子,甚至其他门派中人,也纷纷赶至!
一个个惊骇到四肢百骸冰寒透骨。
直到项鹏双眸转变为血红欲滴,那一瞬间,他猛地抬起头,用凶恶残忍的目光扫视众人,然后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的尖啸!
众人大惊失色!
他完全入魔了!
天空中,有几道恢弘嘹亮的声音迅速响彻四方:
“不好了!是魔修!他染煞了!速速通知长老!”
“莲花宗所有人等,即刻束手就擒!听候缉拿!否则,死!”
“道门律法:凡入魔者,皆应处死,一个不留!”
“众弟子听令!结阵!准备死战!”
“决不能走脱了这魔头!除魔毋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