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谢谨逸这两年多的书信,她没想到原来竟然有这样多。
前世,她在长门宫听到他只身入北兖救她却命丧时,她是有愧于他的。她累的他丧命异乡,下场凄惨。
自她重生归来,这份愧疚便时时提点着她不敢忘记。
可年少时,她确实恨过谢谨逸。他带给她的,那是双亲俱亡后的那种背叛感。
那年寒冬腊月,白色帷幔笼罩着整座皇城,万物凋敝之际,北风止不住的哀号。
“谢谨逸,你一定要走吗?!”少女言辞恳切。
“对不起阿颜,我只是暂时离开。我答应过的,我要保护你的”,少年面色沉静道。
“那我呢?重华宫已经没有父王母后了,没有你,那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我该怎么办?”少女声嘶力吼。
他用力的抱住眼前的少女,沉默良久,在她耳边低语道,“阿颜,等我立下赫赫战功,我就回来娶你!”
“娶?可笑至极,本宫贵为公主,会差一个娶我的人吗?!”
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少女心里暗暗发誓,“谢谨逸!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别人的!”
那时那地的萧颜,固执的认为是谢谨逸抛弃了她,她的心里是无边的愤恨,连带着失去双亲的苦痛一下子转移到了这个远去的少年身上。
现在,重活两世,那份愤恨之情在前世的愧疚前面荡然无存,好像年少时的重重迷雾被成年后的风一下子吹散的干干净净。
思索间,千霜端着茶盏慢条斯理的进了内殿,柔声道,“公主,今年的春茶出来的早些,司务府早上派人刚送过来的。”
萧颜淡淡道,“嗯,放下吧。”
千霜端着茶盘的手将放未放时停住了,因着桌案上堆满了信件,连那一小块放茶的地方都匀不出来。
萧颜见状,道,“把这些信件收起来,放在书房。”
千霜恭谨回道,“诺。”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天也阴沉沉的似要压了下来。
琼华殿内,因着光线昏暗都点上了蜡烛。幽幽烛火因着风微微晃动,晦暗不明的照在少年如玉的容颜上。
萧谨玉最讨厌这样的天气,昏暗的潮湿又似将他拉回到那些不堪的过往中。
他端坐在书案前,翻阅着手中的书卷。在宫学也有了一段时日,但先生说了,因着他启蒙稍晚,他得付出比常人更多得时间才能跟得上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打乱了周遭这如死水一般的静默。
“殿下”,轻柔的女声自外间传入。
“进来吧”,萧瑾玉淡淡的开口。
一年轻的宫侍缓声走进,这是他的侍女金祥。他住进琼华殿时,长公主拨给侍候他的。
金祥小步走到书案前,自袖中拿出一方黛色锦帕,轻声道,“殿下,这是三皇子托人带来的”。
萧瑾玉望着摆在书案上小巧精致的锦帕,他的目光闪了闪,漆黑的眸里似有些明明暗暗泄出,如玉无暇的稚嫩脸庞上浮起一抹淡笑。
“他可说了些什么?”少年笑问道。
金祥想了想,轻声回道,“三皇子来人说让殿下好生保管,其它的就未曾说过。”
“我知晓了,退下吧”,他缓声道。
“诺”,金祥正待退下,忽又听得少年温润的声音传出,“皇姐呢,在做些什么?”
金祥如实回道,“长公主这两日都在殿中”。
少年并未答话,只微微侧身看向她,余光冷切。相处了这么些时日,她也知道眼前这个俊秀的少年并不似表面那样乖巧无害。一仆不侍二主,她既成了他的手下人,能做好的也只能是他的手下事。
她顿了会,继续道,“听说谢小侯爷来信了,长公主在整理书信。”
他轻抬眼皮,轻问道,“谢小侯爷?”
“谢小侯爷是镇北候谢家独子,听说小时候跟长公主一起长大,现在正在边关随军”,金祥解释道。
“一起长大,那皇姐与他算是青梅竹马了?他们一直都有书信往来吗?”
金祥想了想,柔声道,“具体的奴婢也不知晓,谢小侯爷两年多前离都,此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听说,他是给长公主写了好多信”。
那端坐在书案前的少年不语,漂亮的眸子里面翻滚着辨不分明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金祥只看到他轻摆手示意她退下。
烛火相间中,少年俊秀的脸僵了僵,心下复杂。他丢开了书,懒散的靠做在椅子上。
那桌上的一抹黛色幽幽的摆在眼前,扎眼的很,像是一头夜梦中的猛兽吞噬掉他整个身躯。
许久后,他拾起那方锦帕,触手温柔细腻,带着那些熟悉的气味。他兀的将整张帕子散开来,内里有些微湿,细看下来纯黛色的锦布上有些深深浅浅的水印子。
他神色一惊,像是懂了什么,只片刻间,脸上青红交加。
“萧谨川,你真是好样的!”萧谨玉低声吼道,修长白皙的手不由得拽紧眼下的这方锦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