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弦月哟,思家人难归,烽烟再起呀,盼有捷报传。”
围坐在篝火的士兵不约而同唱起塞外之歌,卸下一身繁重铁甲的夏侯炳闻声靠去,他们也乐着给空了个位。
“这黑乎乎的是什么?”夏侯炳发现周围插在地上的木枝,顶端黑乎乎的放在火上烤。
身旁的人递给他一个,说道:“烤土豆,挺烫的。”
“你们先前唱的什么歌,没听过。”夏侯炳将烤得像炭一样的土豆取下,烫得两只手来回颠弄,在地上放凉。
众人目光聚集到他,左边身旁那人叫苏羽,极快回应:“这是沙埋唱的歌,城内少有传唱,夏侯将军没听过正常。”
夏侯炳瞪大双眼,慢吞吞道:“你们都是沙埋回来的?”
苏羽摆手,下一刻却扬首朝角落阴影一直默默烤土豆的人,“除了陆睦生,大家都不是。就是他教我们唱的。”
夏侯炳借手上剥土豆皮的功夫,探去一眼,不等看清,就被人拉着又问:“夏侯将军怎么不着甲胄,这可是风口。”
此次出征,不得不引人瞩目的少年将军其一便是他夏侯炳,十七岁,名气火气正盛。
夏侯炳咬下一大口软糯的土豆,“太厚了穿着热,改日得找人造一副轻甲,不然剑都挥不动。沙埋有造甲铺吧?”
这话是朝着陆睦生说的,陆睦生也意会到,淡淡道:“有,但比不上城内造甲匠的甲。”
夏侯炳笑了笑:“有就行。”吃下最后一口土豆,在身上擦了擦手指的炭黑,“你们不睡的?”
众人讶异,苏羽解释道:“夏侯将军,我们是你的兵。”
夏侯炳歪头:“我知道啊。”
这又有什么干系,难道是他的兵就不能睡觉吗?
陆睦生在篝火的映衬下抬头,盯着他说道:“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兵,是负责在夜间作战吗。”
苏羽狠狠点了头。
夏侯炳一怔,他并非靠着自己家世入队,而是依靠半魅令,职务也是随安连庙分配。
仔细回想,给他的职务是夜间驻守的驻兵长,当时太过沉浸与久仰的人物结交,没能细想。
居然是熬夜?
夏侯炳面露尴尬,轻咳几声:“还真是头回得知。”说罢便高昂提声,“那么我们就来起个军队名。”
原先犯困的众人纷纷清醒,看向未来的新将军,毕竟一个军队要想打出名声,首先名号一听就得威震四方。
苏羽最先捧场:“叫什么叫什么,夏侯军?”
夏侯炳笑得无奈:“已经有了,我小叔的兵就叫夏侯军。”
“小叔?”苏羽惊讶道。
陆睦生虽话少,想到了什么,不禁开口问道:“是重林的夏侯源尘将军?”
夏侯炳点头:“他是我小叔,你认识吗?”
陆睦生沉默片刻,低声道:“曾随副将经过重林,一面之缘罢。”
夏侯炳问道:“你以前是跟着扶江?”
“是。”陆睦生不再回答,旋开水囊喝水。
这时话语权又被苏羽拿下:“大家快想想,夏侯军不能用,还能起什么名。”
一个名叫箫俞的年轻人说道:“咱们夜间驻军算是后卫军吧,背城军如何,身后即是城墙。”
夏侯炳略感不妥,笑了两声:“这未免有些自负。”
苏羽更甚,嫌弃般摆手附和道:“再说,咱们呐,要算也是前卫军,万一半夜遇上个偷袭,冲前面的还是我们。哪有后卫的说法。”
箫俞被那嫌弃的手挥到了两下臂膀,扭头给苏羽腿窝一肘击,疼得嗷嗷叫,箫俞面色复杂盯着问道有这么疼吗。
看来这边是指望不上了,众人的提议千奇百怪,各有不妥。
白旗军遭到全面否决,哪能叫这晦气名,打仗叫白旗军以为搁那投降呢,也有可能是想敌人放松警惕嘲笑他们,能投机取胜。
更别提比白旗军还要奇葩的名字了,夏侯炳从未感到肩上如此沉重,揉了揉额头,哑声道:“谁说王八军的……”
苏羽在旁笑得倒地不起,碍于情面忍住打滚的冲动,仍眼含热泪,含糊念道:“谁说的站出来,我要笑晕了。”
大家都在笑,其乐融融,夏侯炳所忧心的兵将隔阂全然抹消,牢牢绷紧的弦缓缓放松。
夏侯炳看向一直未表议的陆睦生,问道:“陆睦生,你如何想。”
陆睦生心中似乎早有答案,只等他发问般脱口而出:“赤焰军。炳中带火,夜间驻守,如夜间的星火寻光亮。不过赵将麾下便叫赤军,看你意下如何。”
大部分将军都忌讳撞名,像这类的小辈会自觉避开同名,但是夏侯炳,除了记性在修真界是出了名的差,就是不畏权贵甲胄,我行我素,张扬恣意。
所以当他听到满意的名号,根本没拿后面的提醒当回事,拍手决定:“就赤焰军,好听!”
陆睦生点了点头示意尚可,也得到众人的一致同意,苏羽迫不及待扯着箫俞随几人去四处告知。
聊至深夜,夏侯炳倏地想起还不知道眼前即将朝夕共处的兄弟们叫什么,又嬉皮笑脸请人挨个介绍。
“夏侯将军叫我陈路就行。”
“将军随家里人叫我阿鹏吧!”
“我叫梅九州,将军。”
听了几个下来夏侯炳眉头越皱得深,连第一个都记不起了,摆摆手道:“我拿个簿子。”
他在怀里掏来掏去,拿出个深棕红皮质封面的簿子,及一支便携毛笔,在口中润了润,着笔开写。
边写边对上脸边念道:“陈路……阿鹏……”
“成了!”夏侯炳爽快把笔一甩,翻了几回簿子,愉悦哼着歌起身往陆睦生那堆走去,“剩下的明日再记。”
他的活力总展现在别处地方,一口气写了几百个名字都不觉得手酸或疲惫,但若让读一柱香的书,能当场晕厥。
把簿子宝贝似地揣进衣服,这么晚了,唯有赤焰军独醒,明日赶路,夜间交班给另一批赤焰军,算下来便是近两日不得入睡。
听队里别的几个老兵说,陆睦生在带领引导的方面能力不差,受过副将亲手提拔,曾带领过一支小队。
也就是说他有什么疑惑都能发问,和陆睦生有过几句交谈,尽管不熟也不算生疏,日后磨合磨合。
出营帐透气的殷池傲恰好碰到路过的夏侯炳,忙叫住他:“夏侯炳,来我营帐一趟。”
夏侯炳稀里糊涂跟着进去,营帐比外面好不了多少,不仅冷甚至闷。
殷池傲递给他一身褥子唤他坐,被冻醒后反应钝,用被褥裹了一圈才勉强回神。
急忙把话从牙里抖出来:“殷将让我传达你,你的方向由重林改为七海峡道。”
夏侯炳料到了,毕竟是随其安排,但听到会与小叔错失相见,脸上挂不住的失望:“怎么突然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