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打断说：“我嫁给你每天我都很舒心！尤其是我三十岁得病后，十几年没有生育，三路人马劝你纳妾，你都一一坚决拒绝。对那些一而再、再而三的人，你直言不讳地回道道——‘你以后再提此事，我就同你老死不相往来！’……”

“这——这——你都——知、知——道——啊！我——可——一点——点——都——没——感觉——到——”汤继先说到此停住了，因为他觉得他的心脏痛得快要炸裂了。他立刻让红莲到屋外找人到完全小学把幺女叫回到他跟前，有话对她说。红莲连忙出屋，到左隔壁，让老船工的儿媳到完全小学去叫汤常森回来。红莲见她走出大门后，立刻回到汤继先床前，心痛地拉着汤继先的手，悲哀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

汤继先泪眼模糊地望着与他情投意合，不畏艰难困苦，同他一起克服重重困难，将他为穷人开的饭馆，在县城内开得家喻户晓，红红火火的爱妻，便使出全身的力气，含笑道：“我能——活过古来稀的七十岁，在——七十七岁离——世，得感——谢，教我——们——按摩——做八段——锦的黄李——好郎中——啊！好长时……间……没有……收到……李……郎中……的任何……信息……他…………他……可能在……全国内……战……爆……发后……光荣……了……我……我……一定……到……另……一个世……界……去……找……到……他，他——他们。”说到此，他实在力不从心了，只好停了停，稍做休息，然后继续道：“我的……爱妻——，你，一定坚……坚……坚……持……做八……段……锦——”

“继先——！我的好夫君——！我记住了，一定好好坚持做八段锦和按摩，好好活着，把我们的幺女带大——”红莲话还未说完，常森哭喊着冲到了她爸床前。

“爸——！你现在不要去找爷爷、奶奶呀！等我长大了，挣钱好好孝敬你和妈，让你过够了好日子，再去见他们呀！”常森说罢，拉着她爸的手臂摇着。

汤继先已无力将要说的话讲给常森听了，便向红莲努努嘴，嘴里蹦出：“给——她讲——她的——名子——”说完，使出全身力气，拉住常森一只手。

红莲心领率会，立刻望着汤继先，左手指着常森问：“你是不是让我替你对常森说，你为什么给她取汤常森这个名字？！”汤继先点了点头。

红莲立即转身，目不转睛地看着常森，语重心长道：“幺女——！你要永远记住‘常’这个字的意思——经常、时常、常常、永远不变的。‘森’——就是很多很多的树。有好大一片树的地方，人们就叫它森林。树是人能活着的重要物质基础。一个人什么吃的东西都不带，进到森林里，只要不怕苦和累，努力地干活，就能活下来。什么地方树最多呀？只有农村，是住在农村的人，不断种树，才能风调雨顺，多打粮食，才让我们城里人能够活着。你爸给你取汤常森这个名，是要让你永远时时热爱树木、保护树木、不毁树木；永远热爱种树的人、尊敬种树的人，他们有困难，你应尽力帮助他们；你长大了，参加工作后，时不时到农村去看看，年纪大了，不工作了，就到农村租间房，同农民一起生活，看他们的幸福生活是啥子样子，到我们的坟头来告诉我们，让我们替他们高兴、给他们祝福。”红莲给常森说完，转身望着汤继先，亲切地问道：“你要对幺女说的，是不是这些呀？”

汤继先无力地点了点头，动了动嘴唇，但没有张开，无神的双眼定在常森脸上。常森见状，大声哭喊着：“爸——！我记住了，一定照你让妈说的去做——！”

汤继先放心地紧闭双眼，撒手人寰，到另一个世界同亲人团聚去了。红莲和常森扑到汤继先身体上，失声痛苦。引来四邻中老年人，含泪站在这位至极平凡人的遗容前；顿时，耳里响起“要吃堆食汤家店”的顺口溜，眼前出现汤家店门前左右，背篼箩筐堆成两座山，以及这位老人收生意后在集市上捡拾菜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