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却在这时抬起他的下巴,左右打量一番,道:“容色上等,本宫倒不知苏家儿郎还有这样的绝色。苏晟与你是何关系?”
苏晏闻言一怵,下意识地就朝上看去。女子恰在这时松开手,转身朝凉亭内走去。
宫灯在女子身后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苏晏从下往上看时,只看到女子整个人都在光里,好似连发丝都在发光。她一袭绯红的石榴裙,头发梳成妇人的宫髻状,宫髻上是明晃晃的钗擘,整个人透露出一丝雍容与华贵。
女子转身很快,苏晏只看到一晃而过的红唇。
忙收回视线,他不敢再看了,低下头,道:“长公主明察,苏晟乃草民亲弟,继母所出。”
他刻意强调继母,就是怕长公主觉得他跟苏晟长得不像,问起缘由。
果然便听女子道:“不是一母所出,难怪长得不像。不过这公府荫官一事,不是素来由嫡长子继承吗,怎么到了苏家,是由嫡次子继承?”
她这话问得颇有气势,不似随意攀谈,倒像是一种质问,仿佛苏晏回答不好,就能判他个满门抄斩似的。
苏晏因为前世的记忆,先入为主地觉得长公主就应该如此,也不觉得长公主这般强势有何不对,便回道:“律法未明确规定的事,自然由各家族长推举决定。草民才疏学浅,不能入宗族之人的眼,自然就无缘承袭一事。”
他说得谦虚,更没有将继母迫害他的事透露半分。这倒是出乎女子的意料,她道:“既如此,那你费尽心思地面见我,所为何事?”
苏晏没想到女子这般直截了当,竟是一句话就说明了他到此地的目的。
苏晏也没有遮掩,直接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他道:“草民今日前来,确实有事相求。不过长公主放心,草民素知一两银子二石米的道理,断不会让长公主做赔本买卖。长公主若有要求,纵是让草民赴死,草民也心甘情愿。”
他这话一出,就闻对面女子轻笑了一声。她拿起栏杆上的鱼食罐,侧身倚坐在栏杆上,一边朝栏杆外扔鱼食,一边道:
“我要你赴死做什么?若是本宫想寻死士,这天下有的是人愿意应召。看来苏相公不知道自己的长处,也不知如何化用自己的长处。”
苏晏疑惑间,只听到有鱼群划过水流的声音。他这才知凉亭外竟是一方池塘,只是被长廊挡住视线,他进来之前看不清。
女子的话充满了暗示的意味,苏晏不敢深想,这会儿只能装不懂,就朝女子道:“草民愚钝,还请长公主明示。”
女子笑道:“苏相公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公子缘何进来?不过是李妈妈看公子生得好看,又素知我是个好美色的人,这才顺水推舟成全了公子的一番心意。公子踏进这道门之前,难道就没想过,本宫是个怎样的人?”
说到这女子站了起来,身姿挺拔,玉首昂扬。
她道:“坊间皆传本公主骄奢淫逸,好折辱人,并以此为乐。公子明知道本公主是这样的人,却还是来了,是赌本宫心善?还是做好了被折辱的准备?”
苏晏讷讷无言,长公主这话,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可是为了蝶香,他只能硬着头皮道:
“世人愚钝,只见其表象,却不知其背后玄机。草民也是愚人,猜不透公主的心思,不过,草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公主所为,皆有出处,否则也不会为我朝遴选出陆峰、章之远等人了。”
陆峰、章之远,皆为当朝武将。现如今,两人一人为殿前都指挥司使,专管禁军;一人为戍边三品大将,专门抗胡。这两人的共通之处,皆是出身寒微,且不受先皇器重。然而五年前,新皇登基之后,陆峰却在一次皇家围猎中突出重围、表现优异,直接受命于新皇,并授予禁军要职。
起初,大家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并不看好,只觉得他是走了狗屎运。可紧接着,京中出现了一次规模较大的纵火案,纵火案的头目正是与朝廷频起冲突的胡人。
陆峰在这次纵火案中表现优越,不仅赶在胡人犯案前捣毁了他们的窝点,还将引爆物通通查收,阻止了一起特大规模的惨案。朝廷通过此事明白了抵御外敌的重要性,大设武举,摈弃了前朝重文抑武的风气,并在此次武举中选拔了许多人才。章之远就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