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俏陈杏亲送衣再见宋殿臣 南河畔殿臣赠钗佳人定情(2 / 2)奠州五侠传首页

且说宋殿臣回营之后,便时常抱着自己的衣服发呆,到了晚上更是常常辗转反侧无法入眠,那娇俏面容,黄莺般的声音不时出现在脑海里,却见不到人,初尝这滋味,甚是磨人,当真是人生有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如此又过了十几日,却说陈桃明日又要回家,宋殿臣便是愈发看自己这几件衣服不顺眼,许是陈杏缝的太好,这衣服却干穿不坏了,琢磨来琢磨去,便想拿刀划几个口子,又觉得太过明显,便就硬拿牙将各样衣裳都咬了几个口子,第二日见着陈桃便把衣服递上,说道:这几日衣服穿的费些,还得劳烦你姐姐再帮我缝补缝补,陈桃随手扒啦几下衣服纳闷儿道:这衣服怎的穿的这么费?咱们都在同一营中,出操训练都一起,我的衣服也还好好的呢?宋殿臣摸了摸鼻子,说道:许是这衣服料子不抗抻,陈桃虽感觉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便也没说什么,就家去了,临近中午到家,刚进院门,喊了声我回来了,只见陈杏便从屋里出来,见着姐姐陈桃边把手里的衣服递给陈杏边说道:宋大哥衣裳又破了几件,托我给你送过来,我纳闷了,宋大哥这衣裳穿的也太废了点儿罢,陈桃将将说完,陈杏便小跑至跟前,接过衣服只说了句:饭在锅里热着呢,自己去吃,便就进了屋!待得陈桃临近晚上来取衣服要回营时,陈杏却说还没缝补完,等着过两天缝补完了自己送去就行,陈桃便也无话,也就回军营去了。

却说自打上次宋殿臣送陈杏回来后,便是害了相思病,日日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这便引起了同帐篷的王总旗注意,王总旗见宋殿臣每晚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是心下了然,因着这日一早,宋殿臣又是大半夜没睡,早上起来到了木盆前掬了几把水洗脸,王总旗走到他身旁抱臂坏笑道:使这么大劲儿洗脸不顶用,你这样的,兴许到小南河里泡上一宿才顶用,宋殿臣这便不洗脸了,只一脸不解的瞅着王总旗,王总旗揽过他的肩膀对他道:老弟来咱们这营中快四个月了吧?还没进过城吧?这样,哥哥跟你说个地方,你听仔细了,你进了奠州城,到城西西大街与杨柳巷那处,西大街上有座四层高的楼,那楼盖的雕梁绣户,金碧辉煌,层层挂着大红灯笼,甚是显眼,那楼叫做百蝶楼,这处你去不得,不是咱们去的地方,那老鸨唤做常玉娘的,可不是好惹的主,后边儿硬的狠,咱们这样的去,人家向来是不招待的,别说咱们没得银子,便是有银子,人家也不给好脸,去图什么?听哥哥的,你就顺着百蝶楼往走西走便就是杨柳胡同,那才是咱们的销魂所在,到杨柳胡同你找一家叫翠芳馆的,进去你找老鸨,就说是王金福王总旗介绍你来的,那老鸨说什么你且别听,只就点琇烟姑娘,别个儿不要,你提我,便只要三钱银子,贵是贵了些,但那小娘们儿保管叫你受用,定叫你去火!待你受用后,顺道儿回来买点儿酒菜,给哥哥我摆上一桌,也不枉我一片好心!

宋殿臣闻言哭笑不得,知王总旗误会了,这边打发了王总旗,同时也暗自纳罕,他一向沉稳,难道自己竟表现得这般明显?如此又挨过一天,到了晚上实在无法入睡,便就到了帐篷外溜达,天上月如银盘,四周虫鸣阵阵,抬眼望着月亮一时心下惆怅因思念家乡思想父母,一时又心下悸然因那俏丽面庞又入得脑中,此中滋味当真难解,却说此时陈家,东屋陈父陈母早已睡下,只西屋那人无法入睡,月光下窗前炕上坐着的少女双手抱膝,下吧杵在双膝间,纳纳的盯着炕上叠好的衣服发呆,时而羞涩时而脸红,时而歪过头来枕在膝上继续盯着天上的月亮发呆,嘴角含笑面目含春,这一轮圆月,此刻也不知正见证着多少痴情儿女在望月寄情!

却说又过了几天,这日又有兵士打帐,言说有人找宋殿臣旗下的陈桃,宋殿臣便忙一路小跑到营门口,果然又见陈杏,因着上次宋殿臣去陈家做客,带了几匹布,陈杏便就裁了些做了件新衣裳,今日便就穿来,因着本就身量高挑,又常年劳作身材匀称,加上长相俏丽,往哪一站,便引得营里士兵人人侧目,宋殿臣见着陈杏更是眼前一亮,一颗心跳个不停,又见营里士兵都偷瞄着陈杏,心里便不愉,从陈杏手中递过衣服道过谢后便托一位士兵送到帐里,这边跟着陈杏往回走,陈杏也不问为何宋殿臣不回营却跟着她走,二人一路无话走到了军营小南河旁,陈杏便挑拣了两块石头打起了水漂,打完两个水漂后再要弯腰捡时,却见一双手伸了过来,手心上拿着几块扁状得石头,宋殿臣笑道:打水漂得用这石头才打的远,陈杏看了一眼,没接,只从地下又随便捡了两块,道:我就打着玩的,宋殿臣也没在意,只笑道:你今天甚美

陈杏听罢稍愣了下,仍旧一边扔出手里的石头一边道:那得多谢你送的布,要不然等闲哪有新衣服穿,宋殿臣道:这值得甚么?你喜欢,我日后天天送你又何妨?陈杏回道:果真是富贵人家得少爷,我们这贫农贱户得当真比不得!听罢陈杏说完,宋殿臣又自知失言,他能觉出陈杏同样对自己有意,心意相通之人却也忌讳总言物质之事,便赶忙学着戏文里得做法一边一揖到底一边道:便是在下唐突了,还望小姐原谅则个!印象里得宋殿臣向来稳重得体,不成想还有这么俏皮得一面,陈杏扑哧得笑了出来,道:你是公子,我却当不得小姐,哪有小姐像我这样得,眼前女子俏丽灵动得模样又是让宋殿臣心里一悸,他出身富贵之家,又常行走于生意场上,各式女子见过许多,无论似大家闺秀般弱柳扶风,还是似名伶戏子般顾盼生情,前者似莲,有出尘之美,后者似桃花,有多情之乐,但在这荆钗布裙的女子面前,竟然都黯然失色,便是如此困苦的生活也没能压垮她,似山间得野菊花,无论雨打风吹,生命力依旧顽强,这实在是难得,回过神来后宋殿臣便道:何故自贬?你自有你的好处,若论你的好处,所谓的这些闺阁小姐他们不急你万一,陈杏道:你们这些富贵公子都是这么会说话么?你这话对不少女子说过吧?

姑娘这便是冤枉我了,我并非多情之人,宋殿臣正色说到,陈杏闻言低头小声嘀咕道:你多不多情干我何事?这番娇羞小女儿情态又有哪个男人能抵挡的住?

在河边聊了一气儿,陈杏便要回家去了,跟上次一样,宋殿臣又充做护花使者,一路上说说笑笑不必细表,二人只觉情浓更胜往常,送完陈杏回家后,宋殿臣却并没回营,因几次见着陈杏她头上都只倌着同一支木簪,便转弯去了城里,一路打听着到了银楼里,定了一支银簪子!便回营里去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宋殿臣取了簪子,却没机会送与陈杏,不料这日早上旗下一名唤做陈琦的兵并陈桃前来请假回家,这陈琦宋殿臣略知道些他家状况,他与陈桃是同村,为人老实憨厚稍显木讷又非常顾家,时常宋殿臣请帐子里弟兄吃肉喝酒的时候他便不吃,总是揣些肉菜回家,因着大伙儿知道他家过活艰难,弟弟又生了病,便是大家伙也从不说什么,这陈琦今年二十三岁,没有娶妻,爹娘前些年就没了,家里只有奶奶并一弟一妹,都是十来岁的年纪,今儿请假来便是妹妹今早来军营里找,说是弟弟不行了,怕是挺不过这两天,宋殿臣便道:既家里有人生病怎得不与我说?是耽误了不成,那陈琦口拙却不知说什么,还是陈桃道:他这人抹不开脸,不好意思求人,这便耽误了!宋殿臣便回身从床边箱子里取出簪子并几两银子道:走吧,我也跟你们去看看,陈琦忙道:不劳烦总旗,我们家去看看,下午便回来了,宋殿臣只摆摆手道:快走吧,我随你们去看看,到了营门口,汇合了陈琦妹妹,一行人便往村子里走去,到了村子已快到中午了,众人进了村子,跟着陈琦往家走,远远就见陈琦家院门口围了些村民,众人不做理会随陈琦进了院子,见院子北边一座歪歪斜斜的土坯稻草房,破旧的窗户上窗纸大窟窿小眼子的,没有房门,只门口挂一破被做的帘子,院西边一口井,井旁是一座破旧的仓房,仓房里却没有任何农具,来的路上据陈桃说,陈琦家里除了他便没有壮劳力,而陈琦又在卫所当兵,于是便把地卖了,一家人就指着陈琦每月那点儿军饷过活,而军饷又时发时不发的,家里更是难以为继了,如此看来,这家里竟连家徒四壁都算不上,到了门口宋殿臣便看见陈杏并陈父陈母等人,互相点头示意,宋殿臣便随着陈琦等进了屋子,进了东屋,入眼便是一铺通炕,只见破旧的炕席上一花甲老妪盘腿坐在炕上,脸上沟壑纵横,眼神混浊无光,见了众人也没甚反应,老妪身前炕上铺着几层脏褥子,褥子上躺着一八九岁的男孩儿,男孩没穿衣服,只用破被盖住下体,那男孩儿浑身蜡黄,肚皮涨起老高,四肢却又瘦仅剩一层皮包骨,头发稀疏枯黄,整个脸瘦的好似骷髅,见屋里来了人,只睁着大眼睛瞅着众人,不时嘴里吐出些黄水,每吐出一些,那老妪便拿着脏兮兮的手巾擦拭干净,其状之惨,不忍直视,而周围的人却像已经看惯了的,并没什么特殊表情,宋殿臣便招来陈琦,走到门口,掏出银子,对他道:拿着这钱,去找郎中来看看,开几副药先吃着看看!门旁的陈杏上前来道:郎中早上来过了,说不过就这两日了,只让家里人准备后事!宋殿臣听罢心下凄凉,顿了一会儿,只把银子赛到陈琦手里道:你便拿着这钱准备准备吧,我今天就带了这些,要是不够,你在上我那去取,这两天你就不用回营了,我跟钱白户说一声儿,料不会儿有什么事儿,说罢便让陈琦去了,陈琦进屋后,宋殿臣找来陈桃道:我看陈琦不太顶用,料理这些事儿恐他自己办不好,你就留下帮帮他,这两天就不用回营了,回去我去跟钱百户知会一声儿!陈桃道个是便就进屋了!

这边宋殿臣就要回营去了,走的时候略带不舍的望了陈杏一眼,就出了院门,陈杏便就对陈父陈母说去送送宋大哥,就追了出去!

却说陈杏追上宋殿臣后,便问道:这就回营里去么?宋殿臣“嗯”了一声道:得回营跟百户说一声儿!二人便就暂时无话,又走了一段路,宋殿臣便叹了口气道:你说这人生在世,怎地如此艰难,陈杏回道:为何艰难?还不是朝廷无道,官员昏庸所致?别的不说,就看我们村,哪家是好吃懒做之家?谁不是整天挣命去干,可是这日子呢?家家无隔夜之粮,这还没到荒年呢,就家家里都有人饿死过!这要是到了荒年还得了?就算这,朝廷却还要连年加征,当真是敲骨吸髓,这么下去,也不知这朝廷还能挺几年!宋殿臣忙道:慎言,朝廷之事,我等无能为力,只是身边之人,便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二人一路闲谈,不知不觉已到了小南河畔,陈杏便就送到这儿了,正要依依不舍分别之际,宋殿臣方才想起什么,便从怀里摸出一布包,递与陈杏,只道:送你的,陈杏问道这是什么?宋殿臣只让陈杏打开看看便知,陈杏打开布包,只见是一根银簪,宋殿臣道:几次见你,看你头上总绾着那根木簪子,便寻思给你打个新的,原想打个金的,怕你不肯要,就退而求其次打个银的!陈杏瞅了一会儿着那簪子,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便道:原我一大姑娘家,是断不肯收这东西的,你既送了,我且问你,你对我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看上我这个人了想与我长久下去?要是一时兴起,只想那露水姻缘,这簪子你且拿回去吧!宋殿臣却没料陈杏如此直白,只觉羞愧,这男女之事,捅破这层窗户纸却还要女子来,自己当真枉为男儿,却又更爱陈杏这爽利不做作的性子!便正色道:我说什么也无用,一会儿回营里,我就写信回家告知家人,叫我父母带了媒人来,届时明媒正娶三书六礼一样不少,只要你愿意嫁!这边陈杏早就红了脸,却不接宋殿臣那话,只道:门不当户不对的,你那样的家庭,你爹娘会允你找我这样的人么?宋殿臣便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有哪里来的门不当户不对?论理士农工商,我还排在你后面!再说,我爹娘开明随和,最喜你这样能掌家的女子!这说着说着越发离谱了,竟然谈上了婚嫁之事,陈杏便就红了脸道:谁与你说这些了,越说越离谱,八一还没一撇呢,我爹娘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宋殿臣忙道:二老必会允的,待我书信禀明爹娘,就来提亲!

陈杏心理早已如蜜罐打翻,满腔都是甜蜜,嘴上却道:你快些回营去吧,我也要家去了,说罢又感觉好似自己心急一般,又道:别忘了给陈琦陈桃告个假!宋殿臣便答应着,目送陈杏走远,这厢陈杏将簪子揣在衣襟里,却感觉揣着簪子那处越发滚烫,不时回头去看宋殿臣,却见宋殿臣仍旧站在河边看着她,心理愈发甜蜜,离了宋殿臣视线,便就一路小跑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