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错朝江移花看去,只见江移花失魂落魄般地跪坐在地上,将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心便不由地难受起来,其实在江移花的心中烈烟然并非是那般不堪吧。
他突然响起烈烟然生前说的那些话,天地之间,自古以来就是弱肉强食,弱了就要认命,没有什么谁弱谁就有理的歪理,而他弱就罢了,一直以来都只会依赖别人拖后腿,其实卑鄙无耻。
当时的他听着刺耳,如今仍旧是。他好歹也是绝命谷的少主,不信连一个烈烟然都比不过。
夕错愤然握起白画情扔给他的长剑飞身朝一个尸傀刺去,他从来都以自己的轻功为傲,却不曾如今竟快不过一具早已死去的尸体。看着利剑就要将自己拦腰斩断,可他却没有一点躲开的力气。
他能从白虎的脚下活命,跌落城楼亦被白画情所救不死,如今被人斩成两截,又不是蚯蚓,断无活命的可能。
烈烟然生前无恶不作,死后却依旧让江移花难以抹去,而他至少比烈烟然在江移花的心中重吧。或许久了,江移花就只会记得他再记不得烈烟然了吧
手中的剑叮一声落到地上,夕错凄哀地闭上了眼睛,诡异压抑的笛声响起,腰斩的痛楚却迟迟没有到来,回神一看,尸傀竟随着笛音呆滞了动作,甚至有好多尸傀被四部的人趁机斩掉了头颅而不自知。
江移花赤着足,披发跪坐在地上,桃花眸中冷色深邃,唇边轻轻吹奏着白虎偷偷递给他的森白骨笛,陷入了不知名的情绪。
那是他入隐宗的第三年,无意间救了还是孩童的烈烟然。其实也不是救,因为他当时满心满眼都是仇恨和杀戮,根本就没有救烈烟然的心思,更为匪夷所思的是他当时根本就没有看到烈烟然的影子。一切都是烈烟然后来找到他时自己说的。
自那以后烈烟然就喜欢跟在他身边,到他彻底厌恶了,说自己不需要累赘,烈烟然也没有反驳,只说他将来是青龙神使,他烈烟然就一定要做白虎神使,之后便再没了踪迹。到后来他诈死叛逃隐宗,多年后掌管移花阁也没有烈烟然的消息。
如果不是天下大乱,烈烟然亲自修书挑衅,他都已经忘了年少时遇到过这么一个人,再次接触到烈烟然之后。他惊诧的发现他是那么了解自己,就算他什么都不说他的心思,他也似乎了若指掌。
这些他归咎于烈烟然心机深重,善于揣测人心,也无甚波澜。
直到烈烟然死前的那一番话,他塞在他手中控制尸傀的骨笛,他错愕了。他于烈烟然来说不过生命中的一道浮光掠影,顶多算是一个立场不同的敌人,尤其是在他亲手毁掉了他筹谋数年的心血之后,那么有野心的一个人,他竟没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恨意。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甘,却是坦然接受化作飞灰的宿命,没有拉着他一起同归于尽,甚至于到最后还把这能掌控尸傀军团的骨笛给了他。
正如烈烟然所说的那样,他不明白他,从来都不明白
仔细想来,当年的烈烟然,眉目间一点绚烂的朱砂,笑得灿烂又腼腆,不过那些都是成年旧事了
笛声蓦然煞气尖锐,神使尸傀们纷纷挥剑斩断自己的头颅,白骨皑皑,凄凉惊心
阳光缓缓推开乌云,刺目中,江移花眉头微皱,将骨笛缓缓举起,捏的粉碎,飘散风中,就好像从来都不存在的那样
烟陵,王宅。
控魂笛碎,神隐被强大的反噬呕出一口鲜血,身体剥皮挫骨的疼痛,却是笑的纯净阳光,无半点痛苦,似是喟叹:“人心果然是最不测的东西啊”
绵绵雪花落在发上,神隐蜷缩着躺在鸢尾枯萎的雪地里,深情呢喃道:“灵心,其实我也怕冷呢你能不能也抱抱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