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军中的几大势力,甘卓的部曲保存的最为完整。其次是周抚、赵诱、朱昌、陶侃等淮北派的诸军头,但这些人就是一盘散沙,没有领头羊能站出来,不足为患。
至于原先的另一个大军头谢擒,现在实力削弱的已经足够了。再削下去,甘卓可就要一家独大,无人能制了。
下一步,得让甘卓去顶前头拼命,谁让他是江南士族的人呢。
义兴周氏现在动不了,还动不了你区区一个甘卓?
得到授命的甘卓、魏乂没有丝毫犹豫,立马扬帆起航,朝着赣水口奔去。
以他们的速度,最迟明天傍晚就能抵达南昌附近的渡口。
现在,江州军全军大溃,南昌还不是手到擒来?
面对送到嘴边的功劳,甘卓、魏乂显得很是激动。
倒是周访、朱昌,对于攻取南昌这个功劳,有点不太想要。
在此战中,周访单独解决了寻阳郡第二战场的江州军,又和朱昌互相配合,击溃了江州水军主力,功劳是显而易见的。
再继续贪功,奔波劳累不说,肯定还会引起其他将领的嫉妒和不满,都不如好生歇歇,坐等论功行赏呢。
只是,在甘卓的再三纠缠下,两人也被迫跟着主力赶往南昌了。
七月七日。
彭泽城外的大军在休整一日后,开始向江州各郡进兵。
招降檄文,王敦并没有第一时间下发。
而是命郑澹领兵三千,取鄱阳诸县。谢擒、王棱、宋典等人领兵万余,向临川、建安、晋安三郡进发。并命周广支援甘卓、魏乂,夺取南昌后,继续向庐陵、南康、安成三郡进军。
王敦本人,则率一应僚佐及护军,进驻湓口关。
王敦要来湓口关,是周抚、朱昌万万没有想到的,也没想到王敦来的这么快。
事先没有通知,等在泽中巡查的游船传回消息时,人都快到水寨了。
留守水寨的朱昌、周抚二人丝毫不敢耽搁,当即出水寨相迎。
王敦一行乘用的舟船不多,看起来也就五六十艘,最大的一艘船好像还只是艘斗舰,连楼船都没有。
说实话,在周抚看来,这有点掉份了,但也让人明显能感觉到左将军为人行事的低调和务实。
这要是换成其他人,起码得是能媲美甘卓坐舰的四重楼船,才配得上东南军区总司令的身份。
镇东将军是琅琊王司马睿,但军区总司令实打实的是他王敦。
没他老王家,琅琊王估摸着只能躲在王府里天天饮酒赏舞。
即将谋面,周抚还是显得有些紧张,毕竟王敦不似周馥,有着藕断丝连的宗亲关系在。朱昌就更别说了,一个劲的给周抚打眼色。
望着越来越近的舟船,周抚深吸了一口气,示意了朱昌一眼,抬步向前。
其余诸军吏、将士也纷纷跟着往前走,他们也都很紧张。
来到水寨内最大的马头前,周抚命亲卫分列两侧,严阵以待,警戒四周。自己和朱昌两人,则是踏上马头。
马头,就是码头。
一道木桥而已,三面临水。
两人站在桥中位置,看着进入水寨的王敦坐舰,缓缓靠近马头,立即向前走了几步。但在距离船艏十余步的位置时,停了下来。
首先下来的肯定不会是领导,而是安保人员。
果不其然,一名名全副武装的大汉,率先从船上下来踏上马头的木桥,越过周抚、朱昌二人,沿途各自列位警戒。
这时,周抚才抬步上前,领导该要下来了。
首先见到的是一个年轻人,没见过也不知道是谁。
但这人看着周抚、朱昌时,却是扬着笑意,显然很清楚他俩是谁。
这让周抚有点浑身不带劲,向着其拱手示礼后,便面向大船,微微颔首。
顺着余光,周抚偷偷瞥了几眼从船上缓步下船梯的一名身着儒甲的中年人。
身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魁梧,但抬步间有龙虎之势,面容肃慎,不怒自威。
见此,周抚的腰又往下弯了弯。
没办法,谁让自己是小辈,官职还差那么多阶,想直也直不起来啊!
万一,给你当场治个失仪的罪,哭都没地儿哭去。
“卑职周抚拜见大都督!”
趁着腰多弯的那一刻,周抚也直接开口大声见礼,省的等会别把腰给弯折了。身后的朱昌,紧跟着周抚的语调。
随后,周抚又喊道:“卑职等未能及时出寨相迎,还请都督治罪!”
“请都督治罪!”
两人的腰,一弯再弯。
正在下梯的王敦,自然是听到了下面两人的请罪声。
看到这俩腰都快弯折的年轻人,不禁莞尔一笑,面容间的威严散了小半。
踏上马头,王敦缓步来到周抚、朱昌面前,抬手示意道:“不必多礼,起身吧!”
“谢都督!”
周抚、朱昌立马直起腰,但脑袋还是微微低着,目光也停留在斜下方。
谢礼后,周抚一时间也不晓得该说啥了。
现在说走明显不合适,后面还有一群人没下来呢,鬼知道里面都藏着啥人物。
目光闪烁了两下,周抚开口恭维言道:“昨夜小侄收到家君来书,言江州水军悉溃。今日都督大驾便至,想来我军已然大胜,都督威武!”
旁边朱昌听周抚说完,微微张了下口,没好意思跟着说出来。
哪有这么明目张胆恭维攀关系的啊!
王敦也颇感意外,属实没想到周访这儿子,居然还能这么厚脸皮的攀关系。自己现在都有点怀疑战报中,这小子冲锋陷阵斩步督一人、获七级的真假了。
不过,想了想,王敦还是给了周访面子,以目前的政治局面而言还是需要好好拉拢周访的。
于是,笑道:“贤侄父子于湓口制敌,有定局之功,甚慰我心啊!”
“都督盛赞了!”
周抚立马谦虚了起来,继续说道:“若非都督英明神武,及时遣朱将军父子来援,卑职与家君恐怕早已深陷湓口之中。大战方半月有余,乾坤既定,皆仰赖都督妙算。”
话音说完,王敦面色有些异样。
阿谀之词,自己听的很多。
但英明神武一词,用在自己身上,怕是他人会多想啊!
王敦没有侧目去看周围僚佐的神色,而是转移话题肃言说道:“贤侄小小年纪,话倒是不少。好了,本督舟船劳顿,先入关休憩吧。”
周抚眨巴了下眼,听出了王敦语气变化中的些许责怪之意,好像自己说错了话,拍马蹄上了。而王敦,拿自己年纪小、话多,将这事撇过去了。
“卑职已命人在城内备好酒肉,请都督移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