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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颠簸的马车停止了晃动。

“少宗主，我们到了。”

随行护卫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叫醒了正在整理记忆的路明清。

少女缓缓睁开双眼，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起身掀起马车门帘向外望去，阳光有些刺眼，眼前最初只看到一片白光，然后一切才逐渐清晰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相当气派的宅邸，大门牌匾上赫然写着：萧府。

“嫣然。”一名老人在不远处摆手，示意她过去。那是云岚宗的执事葛叶，也是这次负责硬实力上给纳兰嫣然撑腰的人。

“葛叔。”路明清跳下马车，镇定自若，按照记忆中称呼。

对方从纳兰嫣然十岁入门就是师长，对她多有照顾，如今五年过去，即便地位发生变化，纳兰嫣然也从不在葛叶面前摆少宗主的架子。有记忆的前提下，扮演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并不难，只要她不突然神经病，胡乱说话，细微的性格差异不会有人察觉到的。

“嫣然呐。”葛叶犹豫了下，却还是继续说道。“马上就要进去萧家了，我最后还是想再啰嗦一句，你当真决定好了吗？此时还有斡旋的余地，先前发送的拜帖中，并未提及你的名字。”

路明清闻弦歌而知雅意：婚约对象曾经是优于她的天才人物，但三年前突然不能修炼，修为全失，沦为笑柄，而她现在贵为云岚宗继承人，这时退婚难免有投机忘义之嫌，容易亏损家族以及个人声誉，婚约的解除大可顺其自然，不必急于一时。

二十多岁的路明清深以为然，但十五岁的纳兰嫣然无法忍受。

“要努力修炼，才能配得上萧家的少爷，不堕纳兰家的名声”

从她三岁开始修炼，就无时无刻不在听到类似的对比和鞭策，周围人的评价构成了一堵堵墙把她困在小小的练功房内，她几乎没有个人时间。家族的未来，天才的未婚夫像两座山，压得纳兰嫣然喘不过来气。

她哭过，反抗过，但小孩子即使认真的表达也不会受到重视，小孩子的眼泪和耍无赖在自认成熟的大人眼里更是无关痛痒，没有任何威慑力。

纳兰嫣然自那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她必须要有所有人都不能忽视的实力，这样别人才不会无视她说的话当成玩笑，才能在她开口时认真聆听不开口打断。

对这个婚约的不甘和厌恶似乎已经深入骨髓，即使现在的路明清听到这种劝阻的话，身体也像起了戒断反应一般，一种烦躁几乎立刻涌上心头。

“我知道葛叔是为我考虑，但此事与我，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路明清已经决定在这件事上贯彻原本纳兰嫣然的意志，语气尽量保持平静道：

“更何况，我并不是因为萧家少爷不能修炼而来退婚，别说他十五岁斗气三阶，就算他现在是跟您一样的大斗师，这婚我也是要退的。

“可是纳兰族长那边，还有纳兰家和你的风评……”

“闲话终日有，不听自然无。至于我爷爷那边，等我成了师父一样的斗皇，这些都不是问题。”路明清顺着那股情绪继续说，神色淡定且坚定。“若是我看中的人，便是一介农夫，我也愿与之共苦；若不如我的意，开山祖师云破天那样的人物也不能动我心。”

这与其说是她说的话，不如说那个已经消失的纳兰嫣然的灵魂对自己这十二年如一日刻苦修炼所取得结果的表达。

葛叶愣住了，一时间有些欣慰也有些恍惚，恍然间看见了五年前刚入门时那个不爱说的话瘦弱小女孩儿，然后又变成了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果然人其实不是慢慢长大的，而是一瞬间长大的。

“好吧，我懂了，你想明白了就好。”

葛叶不再劝说，他意识到，这不是少年人一时冲动做出的任性决定。他突然有些理解宗主为什么这么快就认定了眼前的少女为继承人，不只是生死门的承认。

“人老了，就是喜欢啰嗦两句，还望少宗主莫要见怪。”

“我知葛叔是为我好。”感情来自于共同的记忆，路明清还是安慰一句。“放心吧，葛叔，我不会冲动的。虽然是退婚，但还是要先见过萧族长和萧家那位三少爷再决定怎么退。”

葛叶笑着拱手。

“少宗主，萧家的人出来了，我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