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贫嘴了，你快帮我查查！”程暮没心思揭穿阿里吹的牛皮，他一心只想尽快得到答案。
“在这儿查不了！”
“为什么？”
“这种私密程度这么高的信息，当然是要通过扫描仪进行授权的啊！”阿里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程暮身上，而是四下张望着，“改天去我家，我用那台设备试试，保证给你查个水落石出。”
“为什么是改天？不能是现在吗？”
“因为我要和我爸去旅行，北欧，我爸已经提前把店里锁起来了，明天出发。”
“多久？”
“大概……三天？看情况，也许更早，也许更晚。”
“行吧……你在看什么？”程暮知道无法改变阿克曼父子的行程，得知事情有了眉目，便也放松地席地而坐，又很快察觉到阿里的异样。
“小家伙呢？今天怎么没听到它的声音了？”
“它叫Spark，和西装一起在窗外晾着，你怎么比我还关心它？”程暮故意用吃醋的语气。
“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没人和我一起吐槽你了，嘻嘻。”
“七日以后，多伦拉企业大会将如期召开，届时会议将由作为轮值主席的卡尔·霍尔海姆先生负责大会的主持，作为常驻理事企业的博瑞格斯日前已经展召开记者招待会，表明将有要事宣布……”
二人同时看向播报的新闻。电视屏幕上，新闻主播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两人的耳中，画面中出现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神情严肃的男子，正是卡尔·霍尔海姆的儿子，奥古斯特·霍尔海姆。他站在讲台上，背后挂着巨大的多伦拉企业联合体的标志，正对着镜头讲话。
“这次大会，我们多伦拉企业联合体将讨论关于未来科技发展、环境保护和企业社会责任等一系列重要议题。我们非常期待与各企业代表共同探讨，以促进联合体的繁荣和进步。”
阿里突然转头看向程暮，“嘿，程暮，你说如果兹塔伯格公司真的录用你，那你岂不是也有机会参加这样的大会？说不定还能和这些大人物面对面交流呢！”
“得了吧，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程暮见识过李镇南的嘴脸，更加相信赛琳娜这样的人算是兹塔伯格的特例。
“说得好像谁是十全十美的圣人一样……”程暮又在内心嘲笑自己。
阿里平日也会敲诈刚刚定居于此的外乡人，程暮一开始同样选择对遇上困难的赫尔曼置之不理。
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三天以后，程暮如约来到阿里的家中，这期间，他先是向老赫尔曼说明了情况，老赫尔曼也只是替程暮感到可惜。
“毕竟兹塔伯格也不是想进就进的啊……赛琳娜她要考虑的方面应该很多，不能够擅自做决定。”赫尔曼长叹一口气，“是我考虑不周了，真的非常对不起，程暮。”
赫尔曼总喜欢把错误都往自己的身上揽，就算是很少在意别人情感的程暮都于心不忍，主动提出不需要还这份人情，却又引来赫尔曼更加真诚的道歉。他只能逃离那里，程暮不清楚自己对赫尔曼的情感是鄙夷，还是羡慕，他只感到窒息。
程暮进入房间后，发现阿里正闭眼坐在窗边，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他的身上，他没有注意到程暮。
“我来了。”
“别吵，我在冥想。”阿里挺直了本来已经弯下去的腰。
“Spark，他在干什么？”
“冥想，要求深度的心智集中，瑜伽八肢之一，紧随专注之后，能帮助修行者超越物质世界的束缚，达到更深层次的精神意识和内在平静。”
“你从哪里学的这些东西？”程暮从没见过阿里这样，他好奇地站在阿里面前，鼻子呼出来的气让阿里的嘴角慢慢上翘。
阿里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来，“我爸教我的，他最近开始钻研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了，你也可以试试，真的有些效果！从北欧回来，我都快累得不行，结果冥想了几个小时，几乎要恢复到以前的精神状态了！”
程暮对这些瑜伽什么的不感兴趣，倒是积极的去打开阿里的电脑，又把阿里拉过来按在椅子上“废话少说，看档案库要紧！”
“别急嘛……”
在程暮的催促之下，阿里总算是慢慢悠悠地打开了多伦拉档案局的网站，并进入VID验证的流程。
“滴滴。”
程暮主动拿起扫描仪，故意把它贴的很近，希望能够加快速度——他忍受不了这个谜团的存在，每拖延一天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喂，程暮。”程暮再看阿里的时候，他不知从哪里又拿出来一包薯片，他好像无论何时都能有零食吃，“如果你真的当过兵，而你自己又不记得，那你又能怎么样呢？”
阿里一语惊醒梦中人，程暮只顾着调查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却忘了考虑如果此事属实，自己要怎么办。程暮停下手中的动作，愣愣地看着屏幕，一瞬间，好像所有的努力都失去了意义。
“滴滴”的声音再次响起，VID通过，网站加载成功。
“先看看再说吧。”程暮自言自语道，既然已经开始了，就一定要搞清楚真相。他坐到阿里旁边，两人一起看起了档案。
屏幕上最先出现的是程暮的个人资料，上面的信息和程暮所知的基本吻合。但当他看到兵役记录那一栏时，却发现一片空白。
“这……”程暮瞪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难道我真的没有服过兵役？可那天……”
“企业就没有犯错的时候吗？”阿里不屑一顾。
程暮几次按下刷新键确认结果，又来回核对自己的基本信息，彻底排除同名同姓的可能。一来一回，始终是那一份档案，记载了程暮的出身，程暮的年龄，程暮的佣兵记录……
“你怎么回事？”阿里一把夺过鼠标，“现在查出来根本就没有这档子事，你反倒看起来有些失望了？”
是啊，为什么呢，这莫名其妙的失落是从何而来的呢？程暮也搞不懂，他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现在的他又将回归日复一日的生活，他开始思考自己这些天来异样的举动究竟是因为什么。阿里看着程暮，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也许你应该出去散散心。”阿里建议道，“一直站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最终，他同意了阿里的建议，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
“明天见，程暮，但愿你还能够保持着热情。”
程暮离开了阿里的家，漫步在街头，阳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Spark，你也看到了，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我的兵役，这代表了什么？”程暮的声音有些沉闷。
“人类的记忆有时会欺骗您，尤其是当您处于高度压力或情感波动时。”Spark的声音罕见地冷静而理性，“您可能是在某个时刻，将某个梦境或虚构的故事误认为是自己的经历。这是一种常见的心理现象，不必过于自责。或许企业调用的档案发生了少见的数据混乱，将他人的履历误加到了您的身上。”
程暮沉默了片刻，Spark的话让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他是否真的过于焦虑，以至于将一个梦当成了现实？他是否在逃避着什么，以至于如此执着于寻找一个可能并不存在的答案？
“Spark，你说得对，我可能太焦虑了。”程暮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释然，他将这一切都归于准备面试的焦虑与紧张造成的应激现象，于是卸下了一副重担。
“吃点东西或许能换一换心情。”Spark提议，“赫尔曼先生刚刚向您的账户发送了一笔不小的酬劳。”
程暮早就注意到，他闲暇时刻也瞄了一眼手机。老赫尔曼最终还是以超出佣金两倍的价格答谢程暮，不知道是博瑞格斯扇区的警卫队长有意照顾还是别的原因，自那件事情以后，老赫尔曼的维修店生意好转不少，他雇了一个店员，再也不需要在阿克曼父子这边寻找临时工。
“你说的对。”
程暮低头正准备询问Spark附近有什么合适的餐厅，他蓦地发现，一双漂亮的漆皮短靴的黑色鞋头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再一抬头，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女子一袭白发扎成马尾，黑色的圆框墨镜下是健康的古铜色皮肤，正是那天程暮在公共汽车上偶然遇见的人。
“啊……”程暮一时语塞，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女子低头看着手中握着的怀表大小的仪器，同样注意到了挡在面前的程暮，便也停下脚步抬头，二人四目相对。
“啊，好近。”
女子一只手搭在程暮的右手肩膀上，微微歪头，他的手伤还没有完全恢复，隐隐有些疼痛。
“嗯？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女子的上眼睑往上提了一提，红色的瞳孔从墨镜的边缘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