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瓷先应了是又道，“这长庆楼在娄家长房长女娄巧名下。买卖人口之事是过了明面的，那日只是凑巧遇上了不合杂律里买卖法的交易，可能是想着也不会有人管这件事，所以便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做这种明令禁止的买卖。”

萧寂月手里摩挲着步摇上的玉珠，哼笑了声，“凑巧？这里头的水可深着呢。齐鲁娄氏……还是跟渝王有婚约的娄家长女，就是不卜卦都觉得不对劲啊。”

诗瓷看着她家姑娘露出的表情就知道怕是又有人要过得不顺心如意了。

在去碧梧宫的路上就遇见了太常卿高凌，他作了揖，“萧阁主。”

萧寂月在想影侍的布置情况，这一声倒是惊到了她，抬眸开了口，“太常卿……这是来述职的？”

高凌点头，“明日就是登基典礼了，各种事宜细节还有礼制以及圣凰要经过的地点与时间对应，从前也并未有巡城的先例，还要保证在吉时祭祀……”

高凌一开口就没有停下的意思，诗瓷轻笑着打断，“太常卿可是要去布置祭天仪式？别迟了才好。”

高凌闻言点头，“瞧我！诗瓷姑娘说得是，我这就去现场。告辞了。”说罢就往宫外赶去。

诗瓷三个被他的行为逗笑，萧寂月看了她们一眼，摇头失笑，“好了，前面就是紫微殿了，你们收敛一些。”转头又遇上了人。

“庶民见过萧阁主。”

萧寂月看着眼前的人，剑眉星目，举手投足间都是常人所不能及的贵气，只道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公子，纵使入过掖庭也不曾磨灭掉半分温润，淡淡回道，“霍公子不必多礼。”

霍言辰也没介意她的语气，只简明扼要地说了来意，“圣凰让言辰来接萧阁主去林苑。”

萧寂月闻言抬脚就往林苑的方向去。

霍言辰也没有再出声，跟在萧寂月身后，诗瓷她们三个只得往后退留出空间来。

到了林苑，萧寂月发现不止素和竹就连沈君羡也在那。

萧寂月和霍言辰一起行礼，“参见圣凰。”

圣凰坐在亭子里与沈君羡下棋，没有抬头，指尖捻着一颗黑棋，“起来吧。过来坐下。”

萧寂月坐在右手边的椅子上观棋，霍言辰坐在萧寂月的左手处，安安静静地呷了口热茶。

萧寂月看了素和竹一眼，素和竹的眼神往外面的海棠树看去。

萧寂月看着对赢家是谁毫无悬念的棋局，把眼神从棋盘上移开了。耳边传来了几不可闻的笑声，因离得不远，所以萧寂月一下就看到了源头，霍言辰的眼眸含笑，嘴角稍扬起些弧度，看着转过头来的萧寂月。

萧寂月向圣凰讨了一副棋子，与霍言辰手谈了起来，素和竹在一旁观战。

下了三四局发现天边被夕阳染得通红，圣凰和沈君羡已经停手了，在一旁品茶。

萧寂月起身行礼，“微臣失职。”

圣凰轻笑着开口，“难得看见萧爱卿有这么高的兴致，今日也只是让你们来这赏花罢了，不用这么严肃。坐下吧。”

萧寂月坐下后就与沈君羡聊起了城防的最后布置还有对能布置弓箭手的楼宇进行最后的排查，以及先前对百姓移居的民意调查情况。

萧寂月指着地图上的标记点，“这长庆楼地处朱雀街商业最繁华的地段又远离坊里，是个安插人手的好地方。”

沈君羡点头，又发出疑问，“这娄巧会这么明目张胆？”

萧寂月默了一瞬，挂起微笑，“这娄巧自渝王去了封地后就离开皇都了，今日才跟着本家从齐鲁赶来参加登基大典。再怎么查，只要渝王还在她就有置身事外的能力。何不借此抒发满心的愤怒呢？”

沈君羡的语气中带着些显而易见的怒火，“那就让她这么肆无忌惮？”

圣凰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将目光从海棠花树那被风吹得轻颤的枝丫上移向地图中做了标记的长庆楼。

萧寂月也看着那处，“故事要是这么平顺的发展下去，看戏的人会感到无聊，演戏的又何尝不会呢？总该有点起伏的。”

出宫的时候圣凰让霍言辰送萧寂月到宫门口。

一路上都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簌簌声。萧寂月的眸光从那些落叶移向失去叶子点缀的枝丫再顺着枝干看向天空，正是苍穹含赤霞，弦月携群星。

诗瓷也向上看了眼，低声道，“立秋后总是会出现这种一边是夕阳一边是夜光的情况呢。”

抱玉点着头，“是诶，还有种特别的好看。”

歌馥从候在宫门口的内侍手里接过长剑，应和着她们俩，“嗯！……只是不知道在阁主眼中天空是什么样的？”

霍言辰说出了这一路上的第一句话，“萧阁主路上小心，从国公府到皇宫的路不好走，自皇宫出发去往目的地的路也不见有前人留下的足迹。”

萧寂月看着到了自己面前的马车以及地上留下的车辙，转头看向霍言辰，他的眼眸在摇曳的烛火照耀下也不见半分恍惚，还是如上好的羊脂玉那般的温润，但他运筹帷幄、攻守兼备的棋风却是透露出了隐藏在这温润的眸光之下的野心。

萧寂月收回目光，从诗瓷掀开门帘的缺口处上车，“多谢霍公子的提醒，我会注意前路的荆棘的。”又补了一句，“霍公子还是先处理好那藕断丝连的婚约吧。”

马车在这句话落下后就驶离了宫门口，独留霍言辰一人在风中琢磨这指向性很强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