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轿撵抵达祭坛，又是好几个侍女扶着陆琬下了车，最后一遍检查了陆琬的妆容。

康禄沉声说道：“云华殿下，不论多少人注视着你，你只需无视，他们便不存在。”

陆琬扫了他一眼：“知道了。”

有鸣钟声传来，康禄对陆琬说：“殿下，时辰到了。”

陆琬轻吸了口气，对自己说：没什么，陛下就在祭台顶端等着，和那日试衣服时没什么差别，不过是多走一段台阶。

整座祭坛用白玉搭建，共有九十九级台阶，下宽上窄，威严地伫立在昭虞山顶端，再加上全副铠甲肃立在祭坛四周的精兵，让人顿生敬慕畏惧。所以宾客都穿着郑重的礼服，站在观礼台上，安静地看向祭坛。

此时，红日高挂，光芒万丈，钟声悠扬，一个少女姗姗走上了祭坛。乌发堆起云鬓，茜红色的束腰长裙，将高挑的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外罩一件长长的拖地长袍。

少女随着钟鸣，从容不迫地走着，她微微仰着头，向着祭坛顶端看去，肌肤胜雪，容色清丽，额间一点朱砂，荡人心魄。整个昭虞的人都为她而来，可她神情冷肃，唇角紧抿，不见丝毫笑意，眼中带着不悦和不耐烦，甚至几抹讥嘲。

陆琬缓缓站定在陆明炀面前，对陆明炀叩拜。陆明炀带着陆琬先祭拜天地，再祭拜昭虞的列祖列宗，陆琬脑内一片空白，只知道在繁冗的祝祷词中叩拜再叩拜。拜康禄多日训练所赐，她在麻木的状态下，竟然比平日做得还好，陆琬心内暗嘲，这种事情越木偶化，人家就越觉得你知礼仪。

直到最后，陆琬觉得自己身子已经全部僵硬掉时，终于听到了大宗伯宣布祭祀仪式结束。来宾们在侍者的带领下，依次离开。

上了轿撵后，陆琬长舒了口气，陆明炀问：“累吗？”

陆琬点头，陆明炀说：“回去后，把衣服换掉，好好休息一下，晚上的宴会你想来就来，不想来也无所谓。”

“陛下不累吗？”陆琬可以不去，陆明炀却必须去，但陆明炀并不喜应酬。

“朕习惯了。”陆明炀竟然叹了口气，“朕这一生，用朕所有换了朕所想要的，有遗恨却无后悔，唯独挂心的应该就你们母女两人，如今朕已没什么担忧了。”

陆明炀难得流露一次伤感的情绪，惹得陆琬也有些难受，可人与人之间的机缘很奇妙，不是一个有心，另一个就能有意，陆琬没有信心她与陆明炀能做到陆明炀所期许的，给不了陆明炀承诺，但她会尽力。

轿撵停在宫门，陆明炀回永清殿，简单地洗漱更衣后，稍微休息一下就要去御花园参加晚宴。陆琬则回了华清宫。

侍女们先麻利地帮她把礼服脱了，再赶紧帮她卸妆。弄完后，陆琬泡了个热水澡，才觉得从头到脚活过来了，她换上一件宽松的衣服，由着海棠帮她梳头发，又帮她轻轻地按压着头皮放松，陆琬舒服得竟然慢慢睡着了。

快到晚宴时，海棠叫醒陆琬，陆琬轻笑：终究还是要见面了吗？

陆琬重新选了一身金色纱衣，若隐若现的丝绸白袍，腰系锦绣梅花荷包，环佩叮当，宛若仙子。

那宫装十分合身，轻松裹住陆琬玲珑剔透身段，腰系嫩绸，腰上系着锦绣梅花荷包顺着衣摆垂落下来，幽香遍及全身。

手边的轻纱曼拢，腰身玲珑青玉簪花吊坠绾起垂落的青丝，插钗环，坠缨络，云髻堆翠，环佩叮当。

似嫡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仿佛误落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一直望向宾客之间，仿佛在寻找什么，令当场的男子骤然失了魂魄。

终于她在万千宾客中，看到了久违的面容。那人一袭白色锦袍，玉簪将长发简单的束起，眉目清俊温雅，气质儒雅动人，言笑吟吟。

穆辞安，许久未见。

陆琬的心跳微微加速，她知道，这一刻终究是避无可避。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平静地注视着宾客席。

穆辞安也看到了陆琬，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深深的凝视。

周围的宾客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他们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仿佛预感到即将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

穆辞安站定，微微低头，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微臣穆辞安见过云华殿下。”

陆琬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原来是穆大人，果真是风姿绰约。”

“殿下过誉了。”

两人的对话虽简短，但是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微妙气氛，仿佛有着无言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