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婷开始卸下车上的工具，还把沐知雪抱到了一个垫着东西的麻袋上，麻袋放在垅边，这样她的腿刚好可以垂落下来，不用弯着。

“这样可以吗？”周文婷边调整边观察沐知雪的表情。

“可以。”沐知雪坐在绿色的田垅边，感受着从旁边山上吹过来的微冷的带着草木青涩味道的风，心情更好了。

就跟小时候一样，这里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变，还是那样绿色的山，还是那样块块分明的地也还是那样，在春天里破土而出的小小的草。绿色的透明翅膀的小昆虫，小的像米粒一样，在草丛边振翅而飞，还有些更大一点的大着胆子在她旁边爬来爬去，像是春天里最喜爱热闹的小精灵。

生长着茂盛树木的山林，凸起一块小小的山包，那正是本地村里人进去找枯草断木之类柴火的地方，而现在那里的边缘处竟然飘动着几根奇奇怪怪的白幡。

那是不知道是哪个村里人葬的坟包，小时候，如果是跟着她妈在地里弄到了黑夜降临，那小小的白幡仿佛就像是电视机里那吐着长长舌头追命的鬼让小沐知雪无比恐惧，让她现在都还残留一点。

所以沐知雪很快就转过头去，不看那座清幽的山了。

周文婷拿着锄头在地里锄了好几下，很快就累得不行了。她许久没有干过这些活所以身体很不习惯。

停了一会儿，歇一下，又继续干下去。但是，很快她就感到整个身体酸痛，只能看着刚刚开辟出来的大概只有一平米的地叹气，“这也太累了，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

她抹抹快要掉在眼眶里面的泪水，拿起草帽，扇了几下风。

沐知雪看了一下，要是他们在去年秋天，这些草木枯萎的时候，一把火把这些草烧掉，可能还好，但是现在正值春季，草木蓬发，旺盛生长，现在都长得成人高了，也只能把它们一棵棵锄掉，还要把他们那些发达的根系从地里挖出来，之后还要再处理几遍地里的泥才能种。

“你是真的想要种吗？”沐知雪看着格外卖力的周文婷。

“我是想着趁我在的时候，起码把家里的几块地弄好，让我妈今年能够靠着自己种点米种点菜吃吃，也能有点活干，就开那么两三块田给她种就好了，没想到弄一块田都不容易了，不要说两三块田了。”周文婷叹气。

她妈妈现在还在养身体，所以靠着她伺候，她的三个妹妹都还小，几乎都不能帮她什么，所以要靠她自己一个人养活家里的五口嘴，今年她最大的妹妹已经七岁了，要去上小学，等两年又有妹妹上小学，虽说现在在镇里上小学不用很多钱，但是之后呢？孩子有三个，很快就长大了，光靠一个人，难啊。

前几年她给回家里的钱，她找遍了全家都没有找到，估计被他继父不知道挥霍到什么地方去了，肯定是不剩一个子了。本来以为这回家过个年，很快又可以出去打工了，她之前也没怎么担心，但是现在一算她手上的钱也只有几千块了，之前她妈的医院费用继父的医院和丧葬费用，几乎把她的钱要花光了，只能想着自己种点东西，省一些买菜钱了。

周文婷想着家里嗷嗷待哺的四张嘴，只能歇了一会就继续干了。

“要不你去借一下别人的牛和犁，用犁可能会快一点？”沐知雪看着周文婷实在痛苦的脸，觉得这应该可以试一下。

“现在他们不是在插秧吗？没有牛借给我。”周文婷却想起了早上看到的那些人拉着的牛，他们要赶时间插秧，也没有什么人和她相熟，要借的话可能有点艰难，可能，只能借知雪家里的吧？周文婷小心地看了一眼沐知雪。

沐知雪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不过自己倒是想起了什么，“叫拖拉机吧，村里有拖拉机，一亩地好像是百十来块钱，刚好全把你的地弄好。你先把那些高杆用镰刀砍断，之后拖拉机把那些根部碾碎，应该就快很多。”

周文婷最后还是同意了这个方案，之后折腾了一天，终于是把地弄好了。

中午他们是不回去的，带了饭桶来，就坐在田垅上吃饭。

饭菜就是简单的白饭咸菜，加上一点咸鱼鸡肉。

吃过饭后，沐知雪却从一个袋子里面掏出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是什么，纸飞机？”沐知雪手里拿着这东西，有些奇怪。

“哦，就是纸飞机啊，小学毕业的时候你送我的，不记得了吗？”周文婷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哦，是那个啊，因为跟着老师学的，毕业之前想要送给同学做纪念的纸飞机。

沐知雪直起身体，拿起纸飞机飞了一下。

小小的纸飞机，盘旋在山风里颠簸地前行，但是，慢慢快要去到周文婷身边，却忽然地一个转弯，回到了沐知雪周围，而在沐知雪想要拿起手去接的时候，它却擦过她的手，落在了三四米外的一个小凹坑。

“看来我之前的折纸技术很不错啊，这么久了还能飞这么远。”沐知雪看了一会，却发现这好像是新的。

“这是新的？”沐知雪问周文婷为什么说这个新的是她送的。

“你给的那个我还放在家里呢？怎么能拿出来玩。这纸飞机的折法不是你教给我的吗？那么这个也算是你送我的了？”周文婷一脸认真地回答。

……

“真是好久没有下过地了。”周文婷感叹着，灰蓝色的天渐渐暗淡，隐隐出现了几颗小小的星星，远处的山风好像更加阴冷了些。

“回去了。”周文婷拉着斗车，乘着第一缕月光在暗色的草地上快速走过，只留着远处山林的黑树影在身后摇曳。

“给你。”经过一处凹陷的裂缝的时候，周文婷摘下了那树上绿色的山果子递给沐知雪。

七分酸三分甜的小果子一下子就击醒了沐知雪昏昏欲睡的神智。

回去的时候，沐知雪顺便摘了一点苦棘叶和大绿叶回去做菜，周文婷也跟着一起摘了。

“哇，这叶子闻起来很苦啊。”周文婷闻了一下苦棘叶，犹豫不决。

“没事，你不是吃苦瓜的吗？苦瓜比这个苦一点。”沐知雪挑着最嫩的叶子摘了满手。

“也是，尝一下也可以。”周文婷想想觉得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