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不是现在。”
“你……你们……”赵构才刚张嘴,就被堆积在人中上的各类湿咸的液体堵了满嘴。他恼怒地甩头,却无法阻止那些黏糊糊的东西往下流淌。几l秒后,赵构难堪地伸出舌头,忍者恶心舔掉了挂在嘴唇上的鼻涕、冷汗和血液。做完这一切,他喘着气,憎恨地望着刘光世:“你、你们……到底要对朕做、做什么?”
“陛下的表现,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刘光世文不对题地回答道。他的眼神依旧一错不错地注视着赵构惨白的面容:“我以为陛下会求饶。”
“求饶……有用吗?”
“或许有用呢?”
张俊也凑了过来,他的眼神里闪烁着恶毒的光亮,饶有兴致地为难赵构:“陛下要试试看吗?”
赵构嘴唇一抖,内心无比挣扎。
一方面,理智告诉他,无论他说什么,这群穷凶极恶之徒都不会放过他,倒不如想办法激怒他们,求个速死也算善终;但另一方面,怯懦的天性却拼命尖叫着让他试着求饶——刘光世和张俊就算再凶残也是汉人,还能比完颜兀术更可怕不成?他当年就差跪在金人面前磕头认父,如今又何必死要面子活受罪,反正求饶是他最擅长的绝活。
“求求你们……饶了朕吧……朕,哦不,我知道错了……”
一番思想斗争后,赵构呜咽一声,两行清泪随之流下,当场给臣子们表演了什么叫说哭就哭。红肿的眼眶混合着嘴唇上的鲜血,猛地一看,还真有点几l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张俊颇有些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嘴里咕哝着什么软蛋、囊种之类的骂人话。刘光世则缓缓起身,将位置让给了刚才那群忙活的工匠:“陛下要向他们求饶才是。”
赵构一怔,终于认真去看那几l张写满愤怒的脸庞。就算知道自己要依靠这些匠人才能逃出陷阱,但因为傲慢,他刚才甚至没有费心去记那几l个工匠的模样,就连他主动找上的那个泥师是哪一个,他也是花了一些时间才勉强分辨出来。
“额……朕……”
赵构卡住了。
就连称呼也自动换回了“朕”。
赵构他可以恬不知耻地向金人称臣,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对臣子称我,但唯独对爱戴他的大宋百姓、对尊敬他的汉人子民,他却莫名其妙地开始讲究“骨气”和“地位”。他的目光在那几l张黑黢黢的脸上转来转却,却死活不肯说一句道歉,不肯施舍一个眼神。赵构熟读儒家经典,可自诩深受儒家熏陶的他却偏偏忘记了亚圣孟子的那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傲慢地将百姓视为私产和奴仆。
赵构也曾逃亡的路上多次乘船,在海上流浪数月的他却偏偏忘记了唐太宗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箴言。见惯了平静的西子湖畔,赵构忘记了沉默的水流也可变为夺人性命的巨浪。
“这么难吗?”张俊抓住时机落井下石,摸着下巴不怀好意:“要不算了吧陛下?战场上刀剑无言,臣征战沙场这么多年,早就看开了,死便死了!大不了……大不了您下辈子再做皇帝享福就是。”
但张俊的这一言,却令赵构下定了决心——他可是皇帝!他这一辈子东躲西藏,受尽苦楚,眼见着就能与金人议和享福了,怎么能在这个紧要关头殡天?!不就是向贱民求饶几l句?反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等他回宫后,这群人统统难逃一死!
“想通”了之后,赵构立刻端正态度,继续开始他涕泪俱下的表演:“朕、朕错了……朕真心悔过,还请各位好汉高抬贵手,饶了朕这一次……”
“饶你?!”
但刚才还好脾气的工匠突然翻了脸。横眉怒目,咬牙切齿:“我们都恨毒了你!你这个陷害岳将军的卖国贼,我们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取你狗命!”
“我们刚才就在宫门前,你的一言一行,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和秦桧狼狈为奸,如今奸相已死,是时候送你这个昏君上路了!”
工匠们你一言我一句,态度俨然毫无回转余地,誓要以赵构的血来平胸中恨意。
赵构看着这一群面目狰狞、杀意凛然的工匠,心里又恨又怕,可被固定在木桶里的他毫无挣扎的可能,只能扯着嗓子冲他的两个旧臣子不停叫唤:
“你们说好不杀朕的!刘光世!刘光世!”
“张俊!朕求饶了,求饶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兑现诺言,朕要活,朕要活!”
“看来求饶没用,”张俊慢悠悠地凑上前,脸上依旧笑嘻嘻的,对着赵构冷嘲热讽:“陛下刚才对自己的处境认知得挺清楚的。哎呀,这下白求啦!”
赵构一愣,终于被张俊气到了。他的脸色青白交替,嘴里“你你你”个不停。张俊担心赵构被自己这二言两语气得一命呜呼,赶忙收敛笑意,婉转了神色:“哎哎哎,陛下别气!臣遵守诺言,臣不会让他们杀您的。”
看到赵构脸上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张俊同情地瞥了他一眼,心里暗骂蠢货:“陛下,我和刘光世一定会让您活着。”
得到两人的保证,赵构几l乎是立刻力松劲泄,若不是有木桶卡着他,他极有可能当场瘫软在地:“那就好,那就好……快放朕出来吧。”
“但是——”
张俊冲赵构眨了眨眼,又咧开嘴:“想活可以,但陛下还得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