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师重道也不只是人类的礼仪嘛。”
青年站在双臂高举的濑户汐面前,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后者身上如银的月光。
仿佛是受难的耶稣一样,充满着神圣而悲悯的气质。
“这就是你尊师重道的方式吗?”濑户汐双手用力,锁链发出响动,示意自己正在被禁锢。
“将您锁在这里是鬼族的决定,我可无权干涉。”青年笑着说。
“呵。”濑户汐不屑地撇嘴。
“对了,您离开之后,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一直想告诉您。”
“我没兴趣。”
青年不理会濑户汐的抗议,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您走之后,我一直很好奇您为什么离开。
“当时斩鬼之鬼握刀提刃,四处剪伐鬼族,五大鬼族尽数败亡,掌握术式的恶鬼也尽数被剿灭,只有您幸免于难,并刻下术式,将鬼族的镜像从地狱中召回。若将鬼族比作我们的父亲,那您就是我们的母亲。”
濑户汐发出了嘲弄的笑声:“这就是鬼族对待父母的方式吗,那你们可真是孝顺啊。”
“孩子总会有叛逆期反抗自己的家长,还请您原谅。”青年不知从哪里搬来了凳子,坐在濑户汐面前。
青年衣衫笔挺,纤尘不染,端坐如钟,温文尔雅;濑户汐则寸缕未着,手绑足铐,冷的有些发抖。
“但当年您离开的时候,我们可是吓坏了。万一您被斩鬼之鬼抓住了,术式被毁掉,我们所有新生的鬼都会死亡。大家困惑又好奇——那是一段难言的岁月。
“但我并没有如此。您离开之后,我加倍研习您留下的知识,希望每一天都能比前一天掌握更多的法术。我甚至三年只换一身皮,只吃一顿餐,只为了不放过分分秒秒时间。”
“真好学。你难道还想对付斩鬼之鬼?”濑户汐讥讽着说。
青年耸耸肩,“谁不想呢。哪怕是为了自己的生死,我也必须钻研法术,直到能杀死斩鬼之鬼我才会放心。”
“斩鬼之鬼刀下的亡魂创造的法术,都比你学过的多了。”
“总得有梦想吧?”青年轻笑道,“所以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世。”
青年顿了顿,发现自己的老师并没有好奇,只是无聊地瞥着一边,只得无奈地解释道,“世是一个汉字,他的意思是三十年。而恰好,斩鬼之鬼屠尽五族的时间也是三十年,我想用这个时间提醒自己。”
他看着濑户汐,眼神认真地说道,“三十年为一世,我要用尽一声来杀死斩鬼之鬼,世世不息。”
“切,谁在乎。”
濑户汐努努嘴,看着青年——现在自称为世——落寞的低下头,好像被责骂的幼童。
她不由地有些心软,叹了口气说道,“我女儿曾对我说过一种动物。”
世好奇地抬起头,“什么动物?”
“红秧鸡。”濑户汐回想着濑户一川蹦蹦跳跳的样子,“一种已经灭绝的动物。它没有天敌,因此在人类到来之后也没有警惕心,因为喜欢追逐红色,掉入陷阱之后还会呼朋引伴,最终被以一种玩笑般的方式灭绝了。听我女儿说,它们的肉一点儿都不好吃,会被灭绝只是因为好杀和有趣。
“鬼族对斩鬼之鬼而言,就是红秧鸡。它杀鬼不是因为仇恨,也不是因为正义,更不是因为‘爱上了人类伴侣所以要毁灭人类的天敌’这种坊间传闻。它杀鬼只是因为有趣,既然那对它而言覆手可得之事,那为什么不去做?”
濑户汐看着世,用自己最后的善意说道:“你斗不过斩鬼之鬼。放弃吧。”
世轻笑起来,“今时不同往日了,我倒觉得斩鬼之鬼才是红秧鸡,我们才是猎人。而您则是我们可能会失败的唯一原因。”
“所以你们想对唯一的原因做什么?”濑户汐问道。
世露出愧疚的神情,“您不能消失,但有意识的您实在太难以掌控了。”
濑户汐长叹口气,“亏我刚刚还升起了些同情心。”
“恶鬼可不应该有那种东西。”世说道。
“是吗?看来在这点上,你当我的老师绰绰有余了。”
濑户汐指甲划破掌心,红色鲜血溢出,轻轻刻下几道粗浅的图案。
她用力一扯,锁链应声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