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响,大副两眼一黑,头一低,似一滩烂肉,趴倒在桌上。
少年则单手撑地,一个跟头向后翻去,不过也无更多空间可腾挪,身后便是墙柜,少年停在墙前,稳了稳气息,右腿微抬,左脚独立,身子一斜,双掌微曲,掌心相对,左掌前探,高举于额前,右掌内靠,贴在胸前,脚跟才刚站稳,徒手武术的起势就已备好,那是少年已然察觉到了,那潮水般袭来的敌意。
“揍他!”
不知谁喊了一声,船员们一拥上前,从桌两侧的口子分别向少年夹去。
少年气一沉,眼一闭,心中已然算好距离,右脚如弹簧向上弹去,右侧口子冲在第一个的船员刚挥出拳头,下巴便迎上了少年的脚背,闷响过后,一颗脑袋带着整个身体拍在了天花板上,又砸入后来的人群中。
刚解决右侧的第一波攻势,左侧口子的人就靠到了少年身后,少年以极快的速度收回踢出的腿,收腿的同时,旋转身体,借势将高举的左掌向身后劈去,打在船员伸来的手背,船员被打得整个上身向下栽倒。
少年的右掌紧接着便向船员栽下的脸上推去,船员的脸猛地甩向一边,整个人便打着旋钻进后来人的怀里。
右侧口子的人正好补了来,少年收回的右腿也蓄好了势,前面的右掌刚一推出去,身子便跟着一平,后面的右腿如长枪贯刺,横蹬在来人的肋下,就又是一位船员双脚离了地。
即使赤手空拳,伸展之地狭小如弹丸,停风剑派最基础的武术也非等闲之辈能及,可这些船员好像是愚钝到看不出这毛头小孩的厉害,一个二个红着脖子接连上前,少年本就伤痛疲乏,竟没注意到桌下有人影爬到了自己身下。
桌下趴着的船长双脚向后一蹬,前冲抱过少年孤立的左腿,用力向一边拽去,少年立刻失衡倒地,不给少年调整的时间,船员们接连扑了过来,整个压在少年身上,层层叠叠,直接将少年埋在人山下。
再等少年出人山时,则是被船长抓着头发,单单将脑袋拽出了人山外。
此刻的少年已经是憋的满脸发紫,一双眼半耷拉着,没了精气神。
船长气喘嘘嘘地指着少年的鼻子骂道:“你个狗娘养的!老子救了你,给你抬上船,给你身上的烂洞上了药,包了扎,你他妈醒了第一时间是给老子闹事啊?!!”
“还…还我…东西…还我…”
“还你?给你带上了船,给吃给喝给治伤,你才应该给我东西,知道什么东西吗?”
船长拿着玉佩在少年头上敲了敲。
“船票,船票懂吗?!老子不问你哪来的,也不管你是谁,老子只谈生意,老子是个实诚人,讲商德,这个价,绝对的合适,明白了不?”
“剑…把剑还我…”
“去你妈的!什么剑不剑的?!你全身上下就这东西值点钱,老子从不做宰人买卖。”
“我的剑…”
“没了!没了!这是我的东西了!要还有什么东西,那是你自己弄丢了,别怪到老子这儿来,再闹给你丢海里,自己游回去找!听懂了吗?!”
“……我…弄丢了??”
那一刹,少年像是丢了一半的魂,眼里一下失了光彩。
“听懂了?滚回去躺着吧!”
堆满货物的货舱拥挤不堪,水手们用脚推开板条箱,生生把过道挤得宽敞些,几人大脚步踩得地板啪啪作响。
船舱深处,铜皮小伙听到声响,瞪着大眼看去,几个水手拖死尸一样,将少年抬了进来,骂骂咧咧地将人扔上木床板,随即便转身离开。
待水手们的嘈杂声出了货舱,铜皮小伙观察了少年片刻,少年好似真死了样,被扔在床板上后,保持着那个姿势趴着,不再动弹。
“喂,你没事儿吧。”
“……”
“要不要我帮忙啊?看你不太舒服的样子。”
少年动了动,将身子蜷缩在一边后又没了反应。
“你东西让船长拿了吗?”
“……”
“应该是给当成船票了吧,毕竟乘远洋船确实得要不少钱。”
“……”
“不过你自己应该也是想要跨洋的吧?”
“……”
“往好了想,只要到了那边,有的是钱赚,现在吃吃亏也没关系的。”
“……”
“你看我,我就是为了跨洋,在蛟港打了六年的工,还想着我这模样,要是能被哪个远洋船船长看上当个水手就好了,结果谁都没把我看上,攒的钱还被骗走一大半。”
“……”
“但我心态好呀,总觉着机会迟早会让我逮着,这不就打听到了金羊号,好不容易找到了船长,他又说金羊号不载外人,我就拿出剩下的全部身家,好说歹说,才换来上船的机会,钱其实不够,我就得多干些杂活,我可没怨言,因为我知道我已经走到成功道上了,下次我再回阿塞亚就穿金戴银了。”
“……”
“弟弟,船上就咱俩是外人,聊两句嘛,以后还能互相帮衬着。”
“……”
“我叫钱灿,叫我大钱就好,你……”
“我不感兴趣。”
“啊?”
“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你来自哪里、你干了什么、你的梦想又如何,一丁点都不用告诉我。”
“额……”
床上的少年把自己越抱越紧,手指深深掐进胳膊肉里,小小的身躯止不住地战栗,咬破嘴皮,语气如极冰般冰冷。
“你这样的人,最好别和我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