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难得天气好。”坐在马上的艾琳居高临下，边笑边偷偷在后面捏了女儿一把，逼着女儿也对胖守卫露出了笑脸。

安德鲁笑着抬手碰了下头盔的铁帽檐，拄着长矛让到了边上。现在还是中午，城门大开吊桥也好端端平放着。

河面上没了叛军耀武扬威的船队，只有在河边抓鱼、洗衣服和打水的士兵，都隶属于十三军团。

一万多人的军队不可能全挤进城堡里，绝大部分人都在城堡外睡帐篷，安德鲁在她身后小声提醒，要艾琳女士留神城外那些“边疆来的下流胚”。

艾琳转过脸，对好心肠的守卫招了招手。

再见了，希望伯爵不会为难你，还有马圈小弟。

远处有一队骑手朝着城门跑来，马蹄掀起的烟尘成了徐徐升起的朝阳上的一抹黑线。艾琳看得很清楚，来者总共有六人，其中五个套着金黄的鳟鱼罩袍，骑在中间那位则既无表明身份的罩衣也没穿盔甲。

是信使，但不知道来自于哪一边？艾琳拉着缰绳指挥坐骑让路。跑过了吊桥的骑手没有谁不对着她和女儿看上两眼的，其中数信使看得最久，马都进了门洞还忍不住回头看。

这就说明信使不是从瑞克公爵那边来的。艾琳意外发现自己竟然松了口气，她在不知不觉中对这边生出了某种程度归属感。

唉，算了吧，一帮泰西蛮子，鬼知道哪天又把我关进笼子。她轻夹马腹，让马在吊桥上走得优哉游哉，故意表现出不急不缓的模样。城墙上有哨兵，城外的空地全是帐篷和走来走去的男男女女，她们娘俩一经出现就吸引了太多不必要的注意。

艾琳硬着头皮让马儿慢慢走，对所有看过来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露出笑脸，直到往前走出去很远，她才敢放任坐骑稍稍加速。马也憋了很久，一撒开蹄子便停不下来。

“娘，你在害怕么？”赵雯在她怀里转过脸，仰起了头。

“雯儿，娘不怕，娘只是带你换个地方，远离这些打打杀杀。”艾琳笑着替女儿抚平被风吹乱的黑发。

女儿撇了撇嘴肩膀绷得相当紧，艾琳知道自己没有哄住女儿，可她也没时间去顾及一个小女孩的心情。还是说，少女？

艾琳脑子有点乱甚至于烦躁，她一直没办法理解女儿，想不明白小小年纪的孩子哪来的那么多心思。按照精灵的年纪，五十岁不值一提，她像女儿这么大的时候还跟在哥哥后面吃指头呢。可赵雯似乎不一样，赵雯身上流着她父亲的血脉，导致没法以老经验来琢磨她。

在关于如何养育混血女儿这方面，艾琳无人也无精灵可以请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女儿很不老实，在马鞍上扭来扭曲，老是想要回头往后看。是在舍不得吗？艾琳索性停了下来调转马头，给女儿看个够。

反正她自己也很矛盾，不是吗？

其实留下才是对的，但这意味着要同胞相残。即使她跑到中土跟人类生了个混血，这并不意味着艾琳放弃了对自我身份的认同。

她这次偷偷溜走，会倒霉的何止是区区一个守城门的和马童。里昂·伍德对她十分仗义，回来后把河边失败的责任统统揽下，没责怪艾琳一句。

可那又怎么样？你不过是个活不了几年就要死的人罢了。

没人能理解的，谁能懂一位带着女儿流亡的母亲的艰难。

精灵艾琳不想卷入战斗，更不想杀害同胞。她不能让赵雯身陷险境，她必须保全赵家最后的血脉，如此才无愧于丈夫的在天之灵。她听说在泰西大陆的南方，那边的国家生活富足，很少发生战争，艾琳打算带赵雯先去那里安顿下来，之后再从长计议。

“娘！”女儿突然伸直了手，指向了城堡东边的一片树林。

“怎么了，雯儿？”艾琳朝女儿手指的方向看去，她看得清那些树上每一片枯黄的树叶乃至上面的纹路，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想去那边看看。”女儿提出了要求。

艾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明明是要急着走的，可能是因为女儿的恳求，以及对里昂的愧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