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之战前后的记载,如今已经大多失传了,而之后天下并未得到预想的太平,仍然是战火征伐不断,最后由周朝承天之命统一了华夏,周朝的第一任君主,以天子的名义建设都城,名曰永安,意为江山社稷永昌安泰,然而在周朝近千年的岁月中,真正安泰的岁月不过是初期的两三百年,之后各个诸侯国你方唱罢我登场,天下仍是一副连绵战火民不聊生的景象,都城也从永安城迁址到了中原,最后,一个曾经的小诸侯国,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于御宇内,真正的将华夏归属于一国,史称大汉天下,第一任君主则弃用天子名号,称人皇帝主,后世称其为始皇帝,为了达到治理天下的政治目的以及彰显功绩,重新设立永安城为国都,并进行了一次大型的扩建,由原来只能容纳万户人的都城范围,扩大到可以容纳超十万户的程度,最终建成东南西北各三大城门,城内由南北十一条大街东西十四条大街链接,最终划分出一百零八坊,尤以皇城外的中心主干大街,朱雀大街最为震撼,宽度足有五十丈,将永安城划分为东西两县进行治理,一时间永安城成为了天下的核心,空前繁华震烁华夏。然而好景不长,在始皇帝的繁荣统治下,仍有诸多隐患存在,最终大汉天下不过区区几十年,三世而亡,永安城乃至天下又重新沐浴在战火之中,又经历了五十年的纷乱后,由周朝的血统后裔重新统一,重启继承天命,天子之名,新周朝重视礼法与民休息,天下百姓终于得到了近百年的安稳,然而后期因外族崛起,朝堂中枢昏暗,地方豪强并起,周朝江山顷刻间分崩离析,但在青州李氏集团的强力维持下,又逐渐将破碎的版图粘合起来,但是周朝还是没有逃过消逝的命运,最终以天子禅让礼的方式,将天下由周更迭为齐,定都于中原永阳城,史记上为了区分两个周朝,便称前周和后周,可是大齐的江山依然内忧外患,尤其到了永安年间的八王之乱,外戚权臣挟天子退守永安城,大齐似乎也难逃三世而亡的命运,而这时,从西北袭来一只军队,平息了八王之乱的战火,驱赶了齐国天子,重新以永安城为都,恢复了大周国号,册立后周朝太子刘氏为新天子,到此永安城终于得到了几年的修生养息。
在近些年的政权稳定下,鼓励农耕与手工业,减免税负恢复通商,原本已经凋零的永安城,已经逐渐恢复了些许繁华,尤其是永安城内西边的永昌县,汇集诸多来自西域、川蜀、江南等地的客商,为了方便交易与管理,以货品的种类或产地名称来命名每个坊的名字,如铁具坊、牲口坊、川蜀坊、江南坊、西域坊等等,永安人习惯将这一地带统称为永昌大西市,每个坊内设有店铺和临时的集市,朝廷在每个坊设立专门的官吏进行管理和税收,同时规定了交易时间,一律辰时开市酉时闭市,那么闭市的时间,诸多客商自然需要饮食住宿和消遣,这也带动了周边几十个坊的生意,客店酒肆餐馆自是不必多说了,而勾栏妓院赌场的火爆则是因人性使然,已经成为了永安城除西市外又一盛景了,新周朝廷也是乐见于此,不过为了稳定市场和统一管理,专门特定设置了十个坊做这些娱乐生意,并且这十个坊是永安城唯一不受宵禁限制的地方,每一坊方方正正长宽一里,所以永安城的百姓又称这十个坊为十里不夜城。
永安城内东边主要是驻军和民宅,其中有不少曾经在齐统治时期,受到排挤和选择避世的后周豪族与名仕的宅邸,自从八万之乱后恢复了周的国号,有些是受到了朝廷的召唤,有些则是举家来投,其中自然有不少是抱着依附新朝为家族博一个未来的心思,而新周朝也是一副来者不拒的态度,毕竟新朝初立,各个环节都需要有人去运行起来。
朱雀大街以北则是皇城所在,进入皇城同样有一条南北的主干道,左右坐落着朝廷各个重要机关的官邸,最北端就是宫城所在了,自新周朝的天子入驻以来,并未对宫城做过多的修缮,所以除了自己居住的宫殿与朝会所用的承天殿外,大多还是两周大汉与齐朝时期遗留的摸样,而经历过如此长时间的纷乱战火,很多房屋其实已经破败不堪了,其实也曾有臣子进谏重修皇宫,可是当今周朝天子以山河未复何以为家的理由,拒绝了,倡导将国家的钱财更多的用于民生发展和军队补给建设,这也让现在的新周朝官员与百姓们,感受到如今的天子有一副明君的气象,然而一些深谙局势之人自是知道,这其中的奥妙一定与当今周朝丞相脱不了干系。
如今的周朝丞相府,其实是在汉朝丞相府的基础上修建而成,因为当时的永安城扩建,确实盛大空前,城内的建筑功能极为合理,同时还因为自汉灭亡后,无论是后周朝还是齐朝,都由于当时的时局需要以及北方蛮族的威胁,将行政资源重心放到了中原,后周朝第二任天子,就将都城迁移到了中原,建设了永阳城,更何况后周与齐朝时期的战火动荡,永安城的政治地位自然受到了冷落,丞相府自然也无有心思进行修缮。
现在的周朝丞相行伍出身,所以对于府邸并不追求奢华,更多以实用为主,新周朝规定每月除了初一十五需要到皇宫承天殿进行朝会外,其余时间的政务都设立在丞相府内处理,所以丞相府索性和一些重要职能官邸打通,扩大了原有的面积,这些工程其实也耗费不了什么银钱,唯独是府内一座十余丈的六层阁楼,是新建而成,如此大的工程竟然不出一年便完工了。这座矗立在永安城的阁楼,北可俯看皇宫,南可巡视皇城各个府邸,同时还能与永安城中各坊的瞭望楼进行互动。
此时阁楼三层一位银发老人,一身黑袍盘坐在蒲团之上,他将面前桌案上,茶壶中的热茶缓缓倒入杯中,他倒的很慢,水与水的撞击声格外清晰。
“多年谋划,此一举可一箭三雕。”一阵极为苍老的声音,出自银发老人面前,一身白衣带有兜帽的身躯。
黑袍银发老人此时已经倒好了两杯茶,一杯缓缓推向面前那位刚才说话的白衣兜帽之人,另一杯则推向了一位身着白袍的年轻将军,“无忧,准备可妥当了?”
“是。”白袍将军回答得极为干脆,之后便再无言语,他单手拿起茶杯并未饮下,看着青色圆润的茶杯中,两片细细的茶叶缓缓在水中飘动着。
一阵略含苦涩的笑声打破了沉静“他妈的,多少年了?咱们爷们儿过的可真不容易呀。”
“无忌最不容易。”白袍将军将手中茶杯举起,一饮而尽。
“所以,管他娘的一雕两雕三雕的,我只想让我儿子回来。”黑袍老人缓缓起身,有些佝偻地走向白袍将军,重重捶打着他的肩头,“带你弟弟回家。”
这时那个白袍兜帽看不清摸样的身躯微微颤抖,发出了几声干枯沙哑丝毫没有生气的笑声,“人各有命,天道轮回,种因得果,欠债还钱。秦相呀,你债主子上门喽。”说完,他缓缓起身离去,时不时还伴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
而黑袍银发老人只是无奈摇摇头望着离去的背影,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恐怕是你的债主子吧。”
果然不出一日,债主上门,此时丞相府阁楼三层的大厅内,一个小童儿正在认认真真将一张张形状各异,皱平不一的白纸铺向面前的桌案上。小童儿身旁站着一位白衣中年人,面朝南方,望向门窗外的永安城,终于将整张桌案铺满的小童儿,还不忘再细细的数上一遍,然后眼珠一转,窃笑着望向白衣中年人,“墨先生,都在这里了吧?你那里还有吗?”
白衣中年人并没有回答小童儿的问话,转过身来,轻轻一抚左鬓一缕长发,冲着大厅正座上的黑袍老人道:“老头,算账吧。”小童儿则玩味地看着眼前这个满头银发的黑袍老人,看着他正逐渐把脸埋向两膝之中。
一阵沉默后,“小舅子,,,”老人刚开口,忽然看见白衣中年人,一双丹凤眼凌厉的瞪向了他。只好收了话音一脸讪笑地又道:“嘿嘿,踏空剑仙,墨大剑仙。”老人起身拿起茶壶,小碎步地凑到白衣中年人近前,倒上一杯清茶后继续道:“他娘舅呀,你别看我这宅子大,这都是前人所建,我不过是住进来罢了,再说宅子大了,人也多,开销就不少。”看白衣中年人只是垂下眼帘,并无反应,老人随即又凑近小声道:“你别听外面人叫我丞相呀,权相呀,当然还有叫咱二皇帝的,其实都是个表面风光,背地里的苦,谁知道呀,这年头,你手上要有兵,没有兵,你就是天子,也要任人鱼肉的。”
老人抿了抿嘴唇,叹气摇着头继续道:“眼下局势稍有稳定,靠的就是我手上这些年经营的几十万大军,可是除了西北和关中一隅,东北、中原、川蜀、江南四方仍然未能平定,必将重燃战火,光靠以前的家底儿肯定不够,所以我必须居安思危早做筹谋,扩大军队修建城郭,这是一件也不能停呀。”说罢老人喘了口气,搓着手笑嘻嘻道:“眼下我算是稍微安心了些,你猜猜我现在有多少人马了?三十万,三十万我秦家大军!”眼见白衣中年人面色仍是古井无波,老人渐渐将嘴一咧衣襟抬起,似是要抹去眼眶还未曾存在的泪水,并且略带哭腔的接着道:“他娘舅呀,你知道三十万人每天的吃喝,是什么概念吗?还有这个狗屁倒灶的丞相,要治理整个周朝的大大小小,哪哪都要花钱呀,你看我这一头白发,就是活活操心忧愁而白的呀,唉!”老人擦泪间歇还不忘偷偷观瞧白衣中年人,见他仍是纹丝不动,说话的哭腔又重了几分,“我真是捉襟见肘呀,跟你说,我要不是还需要撑个丞相的面子,我早就砸锅卖铁了,我连裤子都想当了换钱,真是羡慕你这剑仙的逍遥快活呀,不用像我挑这么偌大的摊子,你也知道,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就是傻人有傻福,当初有你姐能帮我操持,现在我真是已经快崩溃了,这不才请你回来,能帮帮我呀。”老人就这么一边说着一边哭着,坐回了正座。
白衣中年人听罢,先是嘴角轻轻一弯随即脸一黑,桌案上所有纸张顿时纷乱飞起后一股脑的向黑袍老人袭来,老人停止了哭腔,将双手缓缓放在双膝上,就那样静静坐着,眼神丝毫没有波澜,看着所有纸张在接触自己面庞刹那灰飞烟灭。